靳宸送她去休息室，她靠着宋婕妤坐了会，伍宏岩送颜家俩老去了最近的酒店，从警队抽调了两位女警员，细心顾照俩老。
这会休息室里没有旁人，宋婕妤说：“如果你跟子南开不了口，姐就替你跟子南说，人命大过天，我想子南会帮这个忙。”
“靳医生在跟季医联系了，等等看。”
“子南应该在等你，要不趁这会，你看看子南去？”
她摇了摇头，脚步很沉重，没有力气走出医院。
颜靖醒来的时间比靳宸的预计晚了一个小时，重症监护室只能进去一位家属，颜家俩老让苏雯进去，儿子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苏雯。
但苏雯没有进去，俩老同样担心颜靖，颜伯母可能受不住，苏雯就让小护士陪着颜伯父进去。
她和颜伯母在探视窗前看着父子俩，颜伯父淌下苍桑的眼泪，却仍然不曾后悔在当初支持儿子穿上警服，成为一名空间警察。
颜靖还不能说话，除了眨眨眼，唯一能动的就是手指头。
“小雯就在外面，”颜伯父对儿子说，指指探视窗。
颜靖在小护士的帮助下，艰难转过脸来，隔窗与苏雯视线交接，她没事就好，他自己无所谓，不过，让他就这样死去他是不甘心的。
他要活着，吃着她做的早餐去上班。
苏雯泪如雨下，如此情深而又眷恋的目光，她一看就明白。
短暂的探视结束，靳宸把苏雯和颜家俩老叫进办公室，郭伟和伍宏岩也在。
“季医生最晚明天这个时候就会赶到，顺利的话，很快就能进行二次手术，季医生说不收手术费……”
靳宸还没把话说完，郭伟高兴得打断了靳宸的话：“太好了，我们专案专办处一直经费紧张，季医生不收钱，解决了我们一大难题。”
“要收钱就不治了吗？”靳宸故意问。
“治，一定得治，只是费用太高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患者应该是工伤。”
“不不不，靳医生，你不了解情况，颜靖自擅行动，我并没有批准，一切后果由他自己承担，当然了，我是颜靖的领导，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已经在单位发起募捐，帮着筹多少算多少。”
“郭处长对属下真是关怀备至，令人感动。”
“过奖过奖，这都是我应该的。”
靳宸炎凉了嘴角的笑意，问郭伟说：“不知道郭处长有没有听说过童梦慈善总会的翁先生？”
“何止听说过，我与翁先生还见过几面。”
“季医生不是我请动的，而是翁先生，翁先生了解到颜警官的情况，马上联系了季医生，季医生对手术很有把握，成功率在90％以上。翁先生专程派了助手与我接洽此事，千叮万嘱要用最好的药救治颜警官，一应费用由翁先生支付，包括给家属的抚恤金，不花专案专办处一分钱。”
郭伟虚伪的模样让靳宸无比反感，这就打开办公室的门：“既然是颜警官的个人行为，与警方无关，郭处长可以回去喝茶了，不用再往医院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处长，请。”
“我有我的难处。”
靳宸一个字不想再听，把郭伟推出办公室，但留伍宏岩再坐会。
颜伯母伏在颜伯父胸口哭着说：“靖靖怎么跟了这样的领导？但凡有一点点良心，都不会这样对自己的下属。”
颜伯父给老伴儿擦眼泪，无可奈何。
伍宏岩愤愤不平：“郭处就是一小人！迟早要遭报应。”
宋婕妤说：“这口气咱们先忍了，现下颜靖的治疗最为要紧。”
靳宸：“翁先生那边会出面接待季医生，然后送季医生过来，这段时间里，我会守在医院。二次手术至少要五个小时，术后恢复也需要一两个月，完全恢复至少要半年，患者还需要你们日夜不离的照顾，趁现在能休息，就多休息一下。”
伍宏岩：“伯父伯母就住在酒店吧，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讲，家里医院往返跑太累了，苏导要是不放心，可以一起住在酒店。”
宋婕妤另有考虑，说：“小雯跟着我，我好监督小雯休息。”
苏雯听了宋婕妤的，一起送颜家俩老去酒店休息，然后随宋婕妤坐进车里，说：“宋姐给翁先生打了电话？”
“没有，子南自己联系季轩的，不是听靳宸说，我都不知道。”
“他在家？”
“嗯。”
“我回学校洗个澡，醒醒脑子就去看他。”
“我送你回学校。”
“谢谢宋姐。”
“该谢的人不是我，能把季轩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除了季轩的老婆，就是他翁子南了。”
苏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温兰兰没在宿舍里，她一个人静了静，在温兰兰房间的门口，看着那棵绿精灵。
没注意温兰兰什么时候回来的，突然拍她一下肩膀，苏雯手里端着的半杯水就打翻在地上。
“怎么了啦小蚊子？哪里不舒服吗？昨晚的事宋姐跟我说了，刚刚宋姐还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宿舍看看你。”
“想事情想走了神。”
苏雯拖干净水渍，杯子摔坏了，老大一条裂缝，温兰兰把杯子拿去丢掉，回来站在苏雯刚才发呆的位置看过去，小蚊子看着绿精灵发呆？
为什么？
苏雯换好衣服出来，借口要去医院，拿上车钥匙去取车。
温兰兰一肚子狐疑，远远跟在苏雯后面，校长的儿子黎兴凡，把车停在温兰兰面前：“这么急？要干嘛去？”
温兰兰跳上车：“正好，快，跟着前面那辆。”
“那不是你原来的车吗？”
“快点跟上，别这么多话，不帮我这忙，我可要下车了。”
黎兴凡开车跟上，温兰兰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见苏雯开车走专用车道进了保密性住户区，一阵咬牙。
温兰兰进不去保密性住户区，苏雯却轻轻松松就进去了，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好姐妹，果真跟翁先生关系不一般，除了来找翁先生，温兰兰也想不出好姐妹还能来这里找谁。
拨通苏雯的电话，温兰兰装作关心的语气：“小蚊子，到哪了？”
“我到医院了。”
“你那么困，我担心你开车出事。”
“刚到一会，路上挺顺的。”
“那你早点回来。”
“好。”
温兰兰挂断通话就把手机砸了，骗子！
海风湿冷，翁子南一个人坐在礁石上，目光停在水天交接的远方。
苏雯站在翁子南背后，想了又想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就说：“张叔跟我讲，你在这里坐两小时了。”
“张叔还说什么？”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坐上一整天，东西也不吃，谁也不搭理，还会躲开雷雷。”
“谁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没别的事你先回去，或者去医院，不用在这里陪我吹海风，这些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她能闻到混在海风里的药水味道，从他衣服里散出来的。
他说：“死不了，一点小伤。”
“想吃点什么吗？我给你做，糖醋排骨？”
“不用了。”
“身上有伤不能总在这里吹风，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得像哄孩子一样哄你回去？”
“你又愿不愿哄哄我？”
他把她往弥漫药水味道的怀里带，泛白的唇低了下来，说话的声音比平日里喑哑了许多：“颜靖救了你，你会答应他什么？”
“颜靖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但颜靖会好起来，我也希望颜靖能好起来，为了救你而赔上他自己的命，你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可又好无奈，颜靖终归救了你，你又没什么可报答了，除了和他上。床。”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和他的唇，他眼睛里有些充血，她害怕一句话没说对，惹他发了狂。
他说：“哄一哄我你都不愿意吗？告诉我你不会答应颜靖任何要求，救你是他职责所在，给他一面锦旗就可以了，不用拿你自己去偿还。”
“不，不是，”她小心翼翼说：“你先把伤养好，这些事以后再说。”
“以后？我们还有以后？”
“这里风太大，回去吧，我有些冷。”
她在怵怵发抖，不是冷而是害怕，他的唇离她越近，她就越怕得厉害，他已能嗅到她唇。瓣的香气，又再难吻下去，不忍惊落她眼里的泪。
他松开了她，目光停回水天交接的远方：“去医院吧，我不留你。”
“我给你做些吃的再走。”
“我不缺做饭的佣人。”
“谢谢你请季医生回来给颜靖主刀。”
“你若真想表示你的心意，就永远给我记住，我不止让季轩来给颜靖主刀，我还会让颜靖升官发财，坐上专案专办处处长的位置，你要是过意不去，想一一报答我，那你随时可以爬上我的床，不过爬了颜靖的床就不能再来爬我的，我有洁癖。”
“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难听你才会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
“我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苏雯转身走了，胸口被他刚才那些话扎疼，他呢？他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