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川暗中思忖了起来，但越想，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了起来。
“我觉的不好。”他说道。
“如何不好？”季凌问道。
“东谷关的十万兵马调去了西南，则东谷关兵力空虚，若是这个时候，高丽国趁机来袭，主将又不在，一定应付不了。”宋柏川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季凌点了点头：“皇上也想到了，所以调兵的事，才对外保密。而且，让我过了年立即就返回东谷关。”
现在离过年，不过也就还有几天的时间了。
“那如果，高丽国没等到你回去就来袭呢？”宋柏川问道。
“这不大可能”，季凌回应，“高丽国的使臣才刚刚走，我过几日就返回东谷关，不过就是前后脚的事，到时候，西南那边也才刚刚打起来。等到高丽反应了过来，想要趁乱冒进，老子就已经带着兵回去了，他们吃不了甜头。”
宋柏川沉默片刻，谨慎地又说：“这都是建立在高丽国现在并不知道东谷关兵力空虚的情况下，倘若他们知道了——”
宋柏川的声音戛然而止，又问：“敏希王子是走的哪条路？”
“出了上京，借道幽州和登州，再北上燕州，从东谷关——”
“操！”季凌倏地拍案而起，骂出了一句脏话的。
正喝着茶的柳依依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
季凌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此次来朝的人是敏希王子，敏希王子骁勇善战，随行的人又不多，一路轻车简从，十日就能出了东谷关，进入宋国与高丽的边防线。
如果按照原计划，他过了年再走，再加上带着辎重部队随行，一路行军缓慢，就要比敏希王子落后半个月甚至一个人才能到达东谷关。
如果高丽真要开战，有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在东谷关兵力空虚、主帅不在的情况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下东谷关。到时候，他再带兵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季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难怪我一直觉的敏希王子怪怪的。”宋柏川又道。
如果他们猜想的没错的话，这次敏希王子带着使团来朝，一来是想麻痹他们，做出高丽国对宋国无比臣服和敬重的假象，二来，也是敏希王子顺道停在东谷关。
至于西南的柔然，很可能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我这就去请求调兵。”季凌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厅堂，进宫面圣去了。
柳依依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向宋柏川问道：“情况很不乐观？”
“嗯。”宋柏川回应一声。
他随即又道：“我们走吧。”
季凌这一走，必定很晚才能回来。
然而柳依依却摇了摇头：“我等爹爹回来。”
“他这就要走了是吗？”
宋柏川点了点头。
“不在家里过年了？”
宋柏川又点了点头。
如此危机关头，季凌不可能耽搁片刻的。
虽说现在还一片祥和，什么都没发生，等到发生了再走，就什么都晚了。
柳依依不肯走，宋柏川也没勉强，与她一同在国共府里等着她。
直到深夜时分，季凌这才回来，带回了立即就要启程的消息。
他白日将此事回禀了皇上之后，得了准许，便立即调兵遣将，打算立即就走。此时回来，不过是为了拿点东西罢了。
见柳依依还在这里等着他，他又是心疼又是不舍，然而时间紧急，他并没有多少时间与她话别。
“依依，爹爹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委屈了。”
“嗯，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爹爹也一定要保重。”柳依依回道，分别在即，还分别的如此猝不及防，她心中只觉的万分难受。
季凌叹了口气，拿了自己的东西，便立即要走。
“我去送你。”柳依依又道。
季凌却制止了她：“冬日寒凉，夜晚又风大，你别去了。要是病了，我又放心不下了。”
他说完这话，又向宋柏川道：“照顾好依依，要是我回来见她哪里不好了，你就给我等着。”
这次宋柏川倒是回应了：“父亲放心。”
季凌点了一下头，便跨步出去了。
柳依依往前迈出一步，想要再喊他一声，但终究还是没能喊出口。
她分得清轻重，知道此时时间紧迫，确实不是依依惜别的时候。
回将军府的路上，柳依依一直心绪低落。
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快快乐乐，但回去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宋柏川也神色浓重，即便季凌立即启程了，但东谷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东谷关离上京城不算远，一旦被攻破了，那上京城也将陷入危险之中。
他几乎可以断定，柔然只是虚张声势，不会弄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此时要是再让南下的东谷关驻军返回，那是断然来不及了。所以季凌此次前去，带去应急的是一万京城守备军。
不管怎么说，倘若不战最好，一旦开战，形势便会立即紧张起来。
回到家中，二人洗漱了之后便睡下了。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又五日后，东北边关并未有消息传来，新年却已经要到了。
按照情理，柳依依要和宋柏川一起到北郡王府去过年。今年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年，也要去祠堂祭拜先祖。
兰氏还是老样子，无论何时都对她摆出一副嘘寒问暖，十分关心的样子来。姜氏倒是憔悴了许多，看上去面色蜡黄，精神也不怎么好。她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姜氏前不久刚刚小产了。
姜氏精力不济，柳依依便主动帮她张罗了起来。她虽然和兰氏面和心不和，但和姜氏却是真心的。
祭祖完毕，开始吃年夜饭，年夜饭过后，一家人在一起守岁。到了子时，吃过了饺子，看过了烟花，便各自去睡了。
“我下午看到沈怜了。”躺在床上，柳依依却并没有多少睡意，与宋柏川说道。
“嗯。”宋柏川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怎么看他都觉的可惜。”柳依依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