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她是宛容？”
云苒轻一叹，郁闷反问。混了四年江湖，这是第一次，她觉得遇到了一个极度可怕的对手。
“一，你太紧张她了，这说明你和她本来就相识；二，你直接把她带来了如意园，这表明你很信任她；三，我猜的，一看你们表情，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
他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笑容实在有点奸诈，可谈吐却又显得无比风流潇洒——他一直叫她小狐狸，其实他才是狡猾成精的狐狸精。
“姐姐，他真的好厉害……”宛容心惊肉跳低叫了一句。
“怎么，她在你面前夸我很厉害吗？”萧湛的俊脸一下就亮了亮。
云苒轻轻一叹，白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上的小摆件，“说，这小玩意儿到底是谁做的，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上面不是写着吗？”他示意上面的字。
“不认得。”她磨了磨牙。
萧湛挑了挑剑眉，哈，终于遇上一些她不会的事了。
于是，他又想逗她了，“其实也不能怪你不认得，这是古意象字，已经失传，少有人认得，所以，你不必因为你的无知感到羞耻……”
“我没觉得羞耻，世界之大，文字千万种，我不认得几个字，有什么稀奇的……”她没好气地叫过去。
“我听到你磨牙了，以为你在羞愧学识太过浅薄……”
“哎，你是不是发现我竟不认得字你很高兴……”她瞪向他。
萧湛眼见得她要发飙了，立刻乖乖不再捉弄下去，直接回答道：“这两个字就是：叔同……叔伯的叔，同意的意。”
“等一下，你不会想告诉我这是盛年早逝的雕刻师谢叔同的作品吧……”
四十余年前，北燕出过一个雕刻师名叫谢叔同，由他雕刻的物件皆惟妙惟肖，曾被北燕名流炒成天价，后来谢叔同神秘过世，他的作品全被皇室收藏，再无作品流传于外……
简单来说，谢叔同的作品，如今是有市无价。
换而言之，这几件小摆件价值连城。
“没错。”萧湛不觉点头。
“可据我所知，谢叔同的作品，全部署名‘寒门奇石’四字……”她在北燕待过，见过谢叔同的作品，上面用谢氏独创的笔法刻了这四个字。
“那是他出名后的作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应是他出名前的作品。”
这里总共摆了四件小摆件，有花瓶，观音小像，香炉，茶盏，除了光泽比较好外，造型什么的并不出类拔萃……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
宛容追着问，她的脑子不像云苒姐姐那样好使，没办法联想到很多。
“听说谢叔同有个女儿，在他过世后，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失踪了，你说柳如瑾会不会是谢叔同的女儿？”
萧湛问云苒，说出了他内心的猜测。
云苒拿着小摆件细细打量着，“我查过柳如瑾，南齐人，镇州府人氏，父亲是个书匠，母亲是个寻常妇人，后来，母亲病故，父亲借酒浇愁得了病，柳如瑾只能出来唱曲，正好被宛平城看中，就给了柳家一笔钱，把她纳入了宛家当了小妾。”
“嗯，我也查过，表面上是这样一个情况……”萧湛点头应和。
宛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两个人都牛，都在查她母亲。云苒查，她能理解，毕竟是她求她查母亲之死的；这个冒牌澜山为什么也这么关注这个案子？
“表面上？”云苒美眸流转，暗暗闪了闪，“你的意思是说，柳如瑾并不是真正的柳如瑾？”
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竟秒懂他的意思。
“嗯，没错，如果她只是镇州府的柳如瑾，请问，她的身体为什么会不腐？不死丸可不是一般人想吃就能吃到的药丸……这药丸吃了一般不会生大病，小病都会自动康复。你说是谁会给她吃这种东西的？”
萧湛的反问不无道理。
“可我母亲已死，她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我们已经无法查证了。”宛容隐约听明白了，忍不住插进一句话。
“也未见得。”云苒将小摆件放好，细细研究着这间卧室，“如果你母亲的身份是冒名顶替的，那么她总得有冒名顶替的理由。双双，你想想，你和你母亲为数不多的那几次见面里头，她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或是说漏过什么没有？”
宛容茫然地“啊”了一声，“你让我想想啊……”
“嗯，你慢慢想，不急……”
云苒开始翻箱倒柜，突然想到一件事，猛得又惊站住，继而将这简朴的屋子里里面面、上上下下又瞅了一遍。
这个举动引来了宛容的注意，“小姐，你怎么了？”
萧湛呢，本来在查看书柜上的书，也被她这个行为吸引了，“你这是又有了什么新发现吗？”
站在入门正厅处，云苒闭着眼，捏了捏太阳穴，这动作，是她考虑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
少顷，她指着这个屋子，“你说，作为被遗弃的小妾，下葬都没资格入宛家的陵园，这个小妾死后，作为家主会怎么处理她的生前遗物？如果按照宛平城的脾气，他会令人把这个园子里所有东西拆了，卖了，眼不见心不烦这才符合他的本性对吧……”
“结果他没有这么做。又或者说，是有人阻止他这么做了，并且还把这里锁了起来，屋内的一切都没怎么移动位置。”
萧湛刚刚也觉得这个屋子好像有点奇怪的地方，现在明白了，原因就在这里。
这屋子太整齐了。
没主的屋子，竟没有人来搜罗主人生前的遗物，宛家的主子没这么做，宛家的奴仆也没进来偷盗，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有人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动这屋子。
在宛家，能有这么大权限的人，除了家主就是家主夫人。可从雅夫人对宛容的态度来看，她根本就讨厌柳如瑾母女的，所以……
“是太祖母。”
“是秦太夫人。”
云苒和萧湛异口同声吐出了他们怀疑的对象，紧跟着，二人对视了一眼。
云苒暗暗一叹：这狐狸精果然鸡贼。
萧湛微微一笑：他家婆娘果然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