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正好今日红绡姑娘来月信,身子软,在舫上休息,本来是不见客的,但姑娘不是客……”
鸳鸯这就带云苒出了密室,直接从密道迂回而行,最后在河堤附近一处小楼内出来,面对的正好是红绡姑娘的画舫——那画舫上挂着大红的灯笼,每个灯笼上皆贴着“红”字。
舫边守着两个龟奴,见到鸳鸯忙行了礼,“楼主金安,这么晚了,楼主大驾光临,这是有什么事吗?”
“去,让红绡打扮一下,见一位客人……”
鸳鸯命令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曾经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浣纱女,几经巨变,如今的她已成了一个很具权威的一楼楼主,和四面八方的权贵打着交道。
不过,这种地方太过于乌烟障气,长久以色侍人,总归是委屈了她——但她却已乐在其中,她说过,此生,她最大的人生价值便在于为玉主子尽忠。
古代女子的人生观里,似乎只能为别人而活,很少人想过要为自己而活。她,云苒,从不强求别人来接受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但有时,她真觉得她们被思想境界所束缚,目光太过狭隘了。
然,若是能结合实际,社会背景便是如此,世间男子都想寻一个靠山出人头地,何况是女子——也只有在现代文明,女人们才被允许有个性的自我发展。
为此,她越发想要回去现代文明。
“是。”
龟奴立刻应声去了。
没一会儿,整个画舫全亮了起来。
此刻为深夜时分,河面生起一片氤氲之气,烟波浩淼间,红灯映照,制作精良的画舫宛若停在画布里,此情此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楼主,红绡姑娘正在起身,请您上去稍等片刻……”
龟奴去而折返,禀了一句,执一灯盏于前面引路。
待云苒走进装修豪华的画舫正厅内时,一个弱不禁风的明丽少女,着杏色荷叶裙,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自香闺袅袅而出,那姿态,步步生莲,我见犹怜,难怪会有那么多男子会为她神魂颠倒,此女天生确然生有一身媚骨,可令天下男子为之倾倒。
“鸳鸯姐姐,今日不是说好的不会客吗?”
红绡轻轻柔柔问着,话里似有不满,可语调却若莺啼一般动听,脸上还带着打量之色,温温的眸光往云苒身上打了过去。她有点惊讶: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少年,比女子还漂亮,那一双眸子英气逼人,亮如星辰,第一时间就吸引住了她。
她见到她,浅浅一礼,落落大方,浑身上下断无半分风尘之态,即便是名门闺阁的小姐,都没她那冰清玉洁的气质。
“红绡姑娘身在风尘,却若明月在天,高洁脱俗,来来来,让小爷抱一个……”云苒嘻嘻一笑,张开手臂一把将她给搂住了。
红绡混迹于烟花之地已有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孟浪之人,正要怒叱,却发现抱自己的人竟比自己还要柔软。
她在这青楼当中最识眼色,立刻明白了,继而抿嘴一笑,“您哪里是小爷,分明就是一个比红绡还要动人的女娇娥……您又何苦来调戏奴家?”
云苒扑哧一笑,打着折扇,绕着人家转了一个圈,吟吟轻叹道:“这姑娘是谁家的呀,竟如此聪慧可爱……”
红绡被夸后浅浅又一福:“不知这位假小爷如何称呼,由鸳鸯姐姐亲自带来,可是有什么事赐教?”
“赐教不敢,就是有事想问一问红绡姑娘……”云苒四处瞟着,这里有侍着不少侍女,门口更有龟奴侍立着,立刻把话打住,“要不,你让他们一个个全给退下去,我们私下里细细聊如何……”
红绡想了想,挥了挥玉手,侍女们一个个躬身下去。
“小盏,你也下去。”
红绡对她身边的婢女轻轻说道。
小盏福了福,冲云苒深深瞟了一眼,神情有点奇怪,退出厅堂后,给关门时又瞄了一眼。
这时,红绡唤来跟着她的一个小婢,吩咐道:“你去外头看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那小婢应声而去。
此刻,画舫的厅室内就只剩下她们三个。
云苒环顾着这雅致的画舫,想着这红绡姑娘委实金贵,光打造这样一艘画舫,就值不少银子。她又瞧着花桌上有茶炉,茶炉上正在煮茶,茶汤四溢,闻着极香,便问道:“红绡姑娘,小爷我可否求一盏茶喝……”
“我不大会煮茶,小盏是侍茶的,要不让小盏……”
红绡的话未说完,鸳鸯叫了起来,“不用,我来煮,红绡,你到那边坐,九爷,您也坐,茶水稍后就好……”
云苒老大不客气,就往边上的红木雕花椅上坐下,红绡也跟着坐好,目光稍稍冲鸳鸯瞟了一下,轻轻道:“讨扰姐姐太不该了,不知姐姐和这位九爷是什么关系,竟隆重到要让姐姐亲自作陪……”
“一个故交。”鸳鸯笑着将两盏茶水送上来,给她们一人一盏。
云苒当即喝了一口,道了一声,“好茶……姐姐泡茶的手艺可是一绝,红绡姑娘,你虽是这里的头牌,只怕也极难喝到的吧……”
没错,鸳鸯是个茶艺高手。
红绡看了看那茶汤,微一笑,“可不是,奴家来这里三年从未吃过,鸳鸯姐姐的茶汤一直只煮给至尊贵客吃……今日奴家倒是占了九爷的光了……”
她翘着莲花指斯斯文文端着,浅浅尝了一口,“同样的水,同样的茶叶,姐姐煮的比小盏煮得清甜……”评价完,她又尝了两口,没一会儿就把一小盏茶饮尽。
云苒低低一笑,喝了就好,喝了就能办事了——这茶汤,她已让鸳鸯下了药,对她自己自起不了作用,但对红绡却会有妙用。
“听说姐姐认得上京的贵人是吧……”她托着下巴,闲闲笑问道。
红绡目光闪烁,取来罗帕轻轻擦了擦唇角,“九爷说笑,奴家是青楼贱人,哪认得京城里的人……”
“那你认得宛平原吗?”云苒以纤纤素指描着茶盏上的青花瓷,心头暗暗算着时间——药效快起效了吧!
“这个自然认得。”红绡点头。
“宛平原都不敢得罪你,你要是没有靠山,还真没有人信……”云苒微一笑,一抬眸,轻轻哄着,“来,说说看,你是京城谁家遣来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