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张把天宝抵在沙发靠椅上,一记重拳落在他的脸上,天宝顿时头晕目眩。罗伯张趁机抬脚猛踢天宝的腹部,手肘重锤他的后背,眼看天宝落了下风,他却突然仰头撞来,撞得罗伯张流了一脸的鼻血。
天宝一脚踏在罗伯张胸口,抓起他补上一个左勾拳,罗伯张踉跄着后退数步,重摔在地。
突然,罗伯张看到旁边就躺着天宝的枪,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抓起手枪就朝天宝瞄准。天宝扑来抢夺,两人都用尽浑身的力气迫使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对方!
筋疲力竭之际,天宝试图压下枪口,挣扎间,枪口朝向别处,扳机被扣动,砰一声炸响,几滴鲜血溅落!
二人惊诧地看向查理张,他瘫软在沙发椅上,双目瞪得极大,瞳孔已经涣散,脑门上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坑洞。
天宝沉重罗伯张悲痛之际奋力夺了手枪,滚地站起,居高临下地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罗伯张。
罗伯张吓得魂飞魄散,虚弱无力地求饶:“求求你……不要开枪……求求你……”
天宝痛哭道:“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发达!你为什么害我!”
一股尿骚味在房间里弥漫,罗伯张坐在湿热的地上,惊恐地祈求天宝:“只要你不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天宝的脸扭曲而狰狞,他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扳机扣动,一声枪响在星洲最气派的豪宅炸响!
离开张家后,黄天宝逃无踪影,警方布下天罗地网进行全岛搜捕。
十日后,陈锡从昏迷中苏醒,一直守着他的丽贝儿和陈功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安慰他,只字不敢提与月娘有关的事。
丽贝儿对陈锡道:“知道你担心玉珠,所以我有件事要跟你报告。玉珠的体力恢复了很多,精神也稳定了,医生说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加重药物进行治疗,到时候病情会有更大的好转。”
丽贝儿他们越是瞒着月娘的事,陈锡的心里就越清楚。等伤势好了些,能下床走动了,他便带着一把白色的小雏菊到小木屋的地方去看月娘了。
月娘随着那堆火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好,不用困在一座孤冷的坟里,可以化作风,化成云,化成草木雨露……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月娘,你到底还是丢下我一个人走了。”陈锡的泪一滴滴落在小雏菊上。
其实,陈锡不知道的是,月娘并没有化作雨露云朵,而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在慢慢恢复伤情。那天,月娘胡乱抓到一个被泥水浸透的麻袋,她裹着麻袋逃出了熊熊火焰的包围圈。
没有人知道月娘为什么不肯告诉陈锡她还活着,为什么要断了他的念想,所有人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小心地为她保守着秘密。
在陈锡出院的那个晚上,珍珠抹黑溜进偏厅打了个电话出去,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Peter,我答应跟你去英国,你马上开车来接我。是的!现在。”
珍珠要离开陈家了,不是她不愿意留下来,而是陈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此时不卷了钱款珠宝离开,往后只怕会落魄到一无所有的地步。要说陈家谁的私藏最多,当属陈老太太。她溜进老太太的房间,轻而易举就搜刮到一堆现钞和金银珠宝,凑到一起,少不了有五六万块。
突然,床上纱帐被掀开,陈老太太歪着身体往外探看,惊问:“谁?”
见房间里有个人影,老太太尖叫着大喊:“来人!来人啊!”
珍珠吓坏了,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到床边捂住老太太的嘴。一股冷风袭来,老太太的卧房门被推开,珍珠吓得丢了魂,收回手抹黑逃了出去,耳后传来老太太和一众佣人喊打喊杀的声音。珍珠一跃跳进Peter的车里仓皇逃走。
Peter以为珍珠携带了陈家巨额的钱款和数不尽的财宝才出逃的,没想到慌张之下她连个首饰也没带走,便把车停在了路边,将珍珠赶下了车。
珍珠走在冷清的路上,任由冷风从她身上一遍遍掠过。她于恍惚中响起小时候和玉珠一起读洋学堂的事,一起背单词,一起挨老师的教训,一起分糖吃……
珍珠偶尔也会想起秀娟,那个她羡慕了一生的女人。她在想,小姨秀娟当年所得到的自由是不是也是这般不堪和廉价?
在没有办法讨生活的日子里,珍珠沦落到做酒吧吧女,要是有人给钱就欢天喜地地跟着男人回家,要是赚不到钱就只能回到简陋的小院子里喂蚊子。一个昏沉的下午,在喝过半瓶白兰地后,她在酒馆听到了玉珠的消息,说她生下了个孩子。
那天的酒格外的苦涩,珍珠的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到头来,玉珠才是她俩之间最后的赢家吗?有朋友待她如家人,有家人陪在她左右……
玉珠的病在好转,若是运气好,能偶尔碰上她回转清醒。
当玉珠用完药,恢复了精神,她怔怔地看着床边正哄逗孩子的月娘,问道:“月娘,孩子是谁的?”
月娘迟疑了下,见她看孩子时眼神里藏不住的温柔,便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过去,思前想后,试探地说道:“孩子……是你生的。”
“我生的?”玉珠眼里有了泪光,她朝月娘伸出手,想抱抱孩子。
月娘把孩子放到她手里,玉珠满眼都是温柔,双臂轻轻摇晃,柔声哄逗:“Nya Nya抱抱,Nya Nya抱抱……”
“你会不会喊Nya Nya?小乖宝,来,喊Nya Nya……”
月娘听得好笑,说道:“他还小呢。”
玉珠微笑着抬起一双泪眼,道:“月娘,我饿。”
“那我去拿东西给你吃。”说完,月娘对襁褓里的小婴儿道:“宝宝乖,好好陪陪Nya Nya。”
当月娘拿了吃的回来,看到玉珠两手压着枕头,清秀美丽的脸扭曲起来,眼神里焦砟着恐惧、愤怒和仇恨!
“玉珠!不要!”月娘丢下东西跑过去抢孩子。
玉珠歇斯底里地痛哭着喊道:“我不要他!我不要他啊!”
虽说玉珠的病有所好转,但还是不足以照顾一个孩子,保罗联系上了黄家的人,可他们谁都不肯留下孩子,保罗告诉他们,如果黄家人都不肯要这个孩子,只能让其他人收养。黄家人满口答应,自此,那孩子跟了月娘,冠以他Nya的姓,取名黄慈恩!
在慈恩长大的岁月里,一切都在发生着改变,玉珠的病虽然时好时坏,但心情慢慢好了起来,不再半夜哭醒,也不再害怕别人靠近。当她的脸上恢复灿烂的笑容时,月娘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在蓝屋教她学习红毛语的玉珠。慈恩时常陪她,总是珠姨珠姨甜甜地喊着,玉珠也总喜欢和他待一块儿。偶尔玉珠会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事,紧张地跑到月娘跟前,催促她:“陈锡哥在火车站等你,你快去找他,从此以后你们远走高飞,再也没有人会阻止你们在一起了。”有时候她望着慈恩发呆,跟路过的月娘说:“慈恩没有玩伴很寂寞,你跟陈锡说说,别总顾着忙生意,该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没有人打破她的幻想,偶尔会迎合她几句,说陈锡在英国忙生意,暂时不能回来给慈恩添个弟弟妹妹。
刘一刀新娶了个同样“一根筋”的女人,两人吵吵闹闹却又总爱黏在一起,分开一刻钟都嫌长,凑在一起又总拌嘴。
珍珠有了新的消息,她被喝醉酒的客人塞了一把钱在手里,强拉上车从酒吧带走,车子却撞进了河里,当两人被打捞起来时早断气了。
陈锡去了伦敦在一家国际银行上班学习经营之道,他在伦敦的街头遇上了丽贝儿,丽贝儿刚从非洲来到伦敦,她在非洲利用平生所学盖了十所孤儿院。
四目相对,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拥抱。
“陈锡,我们回新加坡吧。”漫长的沉默后,丽贝儿开口道。
“好啊,什么时候?” 陈锡回答得很爽快,一如曾经。
“现在。”
“为什么这么急?”
“结婚。”
“谁要结婚?”
“你和我。”
确认别人的心意好像是一件特别漫长的事,要确认自己的心意则需要更漫长的时间。在过去几年里,丽贝儿到了陌生的地方,不会见到陈锡,也没人提到陈锡,可是,她的心里却总装着他,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一刻停止。
陈锡的心自月娘之后就空了,空掉的那一块还能再补上吗?他的心里没有答案。
陈锡和丽贝儿一起回到了蓝屋,站在蓝屋之外,种种往事浮上心头。
保罗上前来招呼二人,陈锡好奇地问他:“保罗,这屋子的新主人是谁?”
保罗神秘一笑,回道:“是个很年轻、很本事的女老板,她刚买下蓝屋不久。”
丽贝儿举着相机想将一张张画面定格,问道:“屋子比以前更漂亮了,我建筑师的毛病又发作了,可以拍点照片吗?”
“那你要问问主人,她在厨房。”保罗说完,丽贝儿立即去了厨房。
陈锡本打算跟丽贝儿一起去见识见识蓝屋的新主人,保罗却拉住了他,用流利的中文邀请陈锡跟他一起跳弄迎舞。
辗转经年,蓝屋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样子。
在一个皓月当空的日子里,搬进蓝屋的月娘在母亲和父亲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供桌上的娘惹菜散发着香味,与烛香的味道一起被暖风飘远。
月娘就是蓝屋的新主人,石燕子把陈盛当初收集的娘惹瓷器能用的全搬了过来,一经打扮,蓝屋还真像一座峇峇文物博物馆。也是在蓝屋,保罗跪在月娘跟前向她求婚,为她戴上了象征永恒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