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几个女孩全都掉过头。原来是徐邦庭跟在大夫后走了过来,显然岳如饴刚才那话,到了人家耳朵里。
“徐公子也瞧见了,陈燕娘满嘴瞎话,不过这人蠢得很,漏洞百出的,日后还是不要理她。”承福郡主立刻走上去,急不可待地道。
“多谢郡主指点!”徐邦庭淡淡回道,等大夫下了楼,便走到岳如饴面前,将手中一物递了过来。
“什么呀?”魏秋秋好奇地伸过头。
“活络丹,从大夫那儿拿的,每日一服,温水吞下。”徐邦庭说道。
“用不着,我自个儿有药。”岳如饴摇头拒绝。
徐邦庭不说话,手也没有放下。
同徐邦庭僵持了片刻,岳如饴不想当着承福郡主的面,跟这人推来搡去,索性接过药瓶,说了一句:“多谢徐公子!”
“陈燕娘还在抱怨,说她是因你受的伤……”徐邦庭又开了口。
“徐公子这话可不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魏秋秋这下不乐意了,插了一句:“那我便说,陈燕娘摔下去之时,还想抓着我,幸亏我躲得快,不过今日我也受惊过度,不成了,这会儿想哭!”
岳如饴笑着拉住魏秋秋,朝着徐邦庭说了句:“公道自在人心,是我做的,我便承认,不是我做的,谁也别想逼我,若徐公子有心替陈燕娘报仇,不如去报官。”
“我又没逼你承认,”徐邦庭不满道,随后又嘀咕一句:“你这人脾气就是坏,我是想说,刚才我长了眼,确是看到陈燕娘自己没站稳,与你们谁都无关!”
“徐公子,你竟肯说公道话?”魏秋秋竟一脸惊喜。
徐邦庭拿眼瞅了瞅魏秋秋,咳了一声。
“那便成了,”岳如饴道:“既然如此,以后把人守住好了!”
说完,岳如饴便朝着楼梯下走去。
“什么叫把人守住了,她与我何干!”徐邦庭冲着岳如饴背影道。
藏书楼下,承福郡主一脸欣喜:“果然,徐公子瞧不上那种庸俗粉。”
岳如饴瞧瞧承福郡主,没有说话。
承福郡主似乎又想到什么,一把拉住岳如饴:“徐公子还送你药,早便听说你与他走得亲近,看来是真的,你不许瞒我!”
“郡主误会了,”岳如饴只得解释:“我与那位只是认识而已。”
“这事儿我能作证,他二人因着长辈不和,早就绝了交,”魏秋秋在旁边帮了一句,随后又瞧瞧岳如饴手中的药:“不过也是啊,他居然送药哎!”
“你们瞧不出来吗,徐公子虽自称长了眼,可陈燕娘明摆着在那儿胡说八道,他又不忍心苛责,拿了一瓶药来,想把事糊弄过去。”岳如饴胡知回道。
“徐公子说了,陈燕娘与他无关呀!”承福郡主诧异。
岳如饴笑了一声:“他那张嘴……不能信的!”
“如娘说的,好像……也对,”魏秋秋呵呵笑起来:“你们没瞧出来吗,大白天的,孤男寡女处一室。”
“可气死我了!”承福郡主脸拉了下来。
岳如饴瞧着承福郡主气哼哼的模样,真怕她一气之下,又跑上了楼去,赶紧挽住她胳膊:“郡主便想想,这位徐公子就算再怎么出挑,于咱们都只是外人,他要做何事,说何话,还有他乐意跟什么人交往,占了大便宜或是吃了大亏,那是他自己的事,用得着咱们为他担这份心?”
“姑娘这话说得极妥当,”魏秋秋笑着在旁边附和:“所以咱们郡主是侠义心肠,不过今儿您也瞧见了,好像徐公子真不知领情。”
“这样啊……”承福郡主有些迟疑。
“架不住有人没有眼色,非要往坑里跳,郡主在旁边瞧着就好,”岳如饴一笑:“可我却是感激,刚才摔倒之时,郡主二话不说,便要与秋娘一块将我扶起,后头还替我讨公道,能结交这样的好姐妹,可不是我的福气。”
“那……以后再说吧,今日如娘挨了疼,赶紧回去歇着!”承福郡主倒是一哄便好,一手拉着一个,朝着斋舍而去。
此时藏书楼上,徐邦庭在栏杆后已然看了许久,瞧着人都没影了,这才转身,回到画室之内。
陈燕娘早不哭了,看上去什么事儿都没有,坐在屋里一张太师椅上,低头在那玩着帕子。
“你先等一会。”徐邦庭淡淡说了一句,便坐到画案后。
陈燕娘这下也不玩帕子了,抬头看向徐邦庭。
徐邦庭从旁边一叠洒金宣下,抽出方才承福郡主进来之前,已写了一半的书笺,这会儿开始奋笔疾书。
画案后的少年面若敷粉,目如朗星,飘飘有出尘之表,竟比画中人还要好看,陈燕娘一时之间有些呆住,想着这般神仙人物,比那个她爹爹要攀附的大皇子,还要好看上一大截,也难怪那位承福郡主也要急着巴结过来。
陈燕娘不免琢磨开了那日她随母亲到徐府拜望,瞧着人家吃穿用度极讲究,可不是她家那个归州太守府可比的,从那会儿,陈燕娘便在心里生出艳羡之意。
先时陈燕娘在归州见到大皇子,也曾想过攀龙附凤,或者日后还能当个娘娘什么的,可如今见到徐公子,陈燕娘立马没了争强好胜之心,只等着过两年到了及笄,一定要让爹爹替自己做主。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敲了敲门。
徐邦庭十分警醒,立时将那书笺放回到洒金宣下面,这才说了一声:“进来!”
门一推便开了,进来的是管事先生,怀里抱着好几幅卷轴。
“徐公子,阁楼上又收拾出这些,我便取过来了。”先生笑着道。
“放一边吧!”徐邦庭随口说了一句。
管事先生将那些画儿放下,便乖觉地出去,将门虚掩着,自己站在门口。
徐邦庭又拿出书笺,草草写了几笔之后,待墨迹干了,拿了信封装进去。
“请陈姑娘代为谢过令尊,听说他不日便要回去了?”徐邦庭问着话,将这封信挪到已站在画案前的陈燕娘那边。
“归州事务繁忙,便是圣上不舍,我爹爹也留不住了,”陈燕娘貌似不经意地炫耀一句。
徐邦庭点了点,此时神情内敛,早没了在岳如饴面前时,那不自觉流露出的轻松甚至促狭。
“在大皇子心里,徐公子竟是不同的,”陈燕娘又笑道:“我爹爹这回进京,大皇子再三嘱咐,要让徐公子给他写几句。”陈燕娘拿起信,小心地放在袖中,却不肯走,瞧了瞧徐邦庭,道:“我爹爹说过,圣上对大皇子寄予重望,而徐公子与大皇子交情深厚,又得圣上亲眼,日后说不得便是从龙功臣,我们本是一党,爹爹嘱咐,让小女与公子在书院多多亲近。”
“闭嘴!”徐邦庭脸立刻冷了下来:“陈姑娘慎言,何来什么一党,以为自己在归州,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陈燕娘本意想与徐邦庭套近乎,却没料被抢白一番。陈燕娘嘴张了张,到底不敢再说了。
徐邦庭拿眼瞧了瞧陈燕娘,思忖片刻,说了一句:“陈姑娘不如给令尊带个话,大皇子心性率直,喜怒哀乐皆现于面上,有时候却执拗得很,令尊若为他好,不要太过听任于大皇子,适当给些点拨,莫要看着他做出什么违矩之事,却放任不管,以致伤及皇家尊严。”
“也就徐公子敢这么说,”陈燕娘笑道:“大皇子乃贵人,我爹爹怕是没这个胆量。”
徐邦庭没有回应,伸手取过笔架上的狼毫,拿在了手上。
陈燕娘还是不愿走,又想到那位明摆着瞧上徐邦庭的承福郡主,试探地问道:“方才那位郡主是薨了的靖远王之女吧,徐公子竟与她极熟?”
“不熟。”徐邦庭皱了皱眉头。
这回答实在教人松了口气,陈燕娘索性又说了一句:“见过刁蛮的,竟未见过承福郡主那样的,瞧着意思,倒像是要把徐公子抓在掌心,论起心机,我竟是不如的,谁会想到,郡主能指使她手下害我……”
“时候不早了,陈姑娘请回。”徐邦庭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