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有心了。”钱娘子忍着泪,朝着徐邦庭福了福身。
岳如饴不能不佩服徐邦庭,这才几岁啊,瞎话张口便来,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连岳如饴在旁边听着,都觉徐邦庭与徐清叔侄情深,才会巴巴地跑来看望他的红颜知己。
在唬弄人这方面,徐邦庭跟徐清果然同出一门。
钱娘子哭了片刻,便去后头端茶了,徐邦庭凑近了岳如饴,小声道:“方才你瞧我做什么?”
“我瞧你了?”岳如饴好笑,未想徐邦庭跟人说着话,还眼望八方,瞧着他,倒是越发像日后的徐郡马了。
“你心里不定又在嘀咕,有其叔必有其侄。”徐邦庭说着,还撇了撇嘴。
对于徐邦庭会猜人心思,岳如饴已然习以为常,这会儿挤兑一句:“想来徐公子颇有自知之明。”
一旁阿芜忽地转身出了铺子,岳如饴有些诧异,跟到门口看时,瞧见阿芜站在一棵树边,笑得停不住了。
岳如饴嘴角弯了弯,再回头时,徐邦庭已寻了一处圈椅坐了,翘着二郎腿,倒是闲适得很。
没一时,钱娘子端了茶来,瞧见徐邦庭坐在那处,竟愣了愣。
注意到钱娘子神色,徐邦庭看了她一眼。
“徐公子恕罪,”钱娘子忙解释:“我瞧着您同徐爷,竟有几分相像。”
徐邦庭翻了翻眼,随口问了一句:“五叔从前可是常来?”
钱娘子回过神,轻叹道:“徐爷是位雅客,三不五时便来,每回都是坐在……徐公子这位置,让妾泡上一壶茶,谈一谈诗书词话……”
徐邦庭“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不是想听听,徐邦庭如何套钱娘子的话,岳如饴这会儿也跑出去笑了。
或是钱娘子瞧出徐邦庭被吓到,还安慰他一句:“徐公子不必害怕,那是你亲叔叔。”
徐邦庭瞅了正憋着笑的岳如饴一眼,到底坐了回去。
钱娘子将茶放到徐邦庭手边桌案上,又转头看看岳如饴,夸了她一句:“这位想必是徐公子的妹妹,也请坐吧,二位瞧着便是兄妹,都长得俊俏。”
兄妹?
钱娘子眼光果然不行。
岳如饴笑了笑,便要过去坐了。
“本公子在,有你坐的地儿?”徐邦庭来了句,回头跟钱娘子道:“她是我府里小丫鬟。”
钱娘子面露惊讶,又打量岳如饴片刻:“真没看出来,徐府果然是世宦之家,便是小丫鬟也这般标致,比平常人家的小姐不差些。”
被贬成了徐邦庭的丫鬟,岳如饴心里可不高兴,便说了一句:“咱们公子坐在这儿,这通体的气派,像极了五老爷,想必日后也是一样的品格。”
徐邦庭回得极快:“瞧你嘴快得,本公子喜欢,日后赏你一间茶铺。”
钱娘子倒被两人逗笑:“这小儿女闹个嘴,都教人觉得好看。”
话说到这儿,钱娘子又客气道:“徐公子,尝尝这兖州白眉,乃是徐爷平素最受的。”
徐邦庭端起茶,抿了一口,叹道:“我五叔自来风雅,只可惜年纪轻轻人就没了,到现在凶手竟不见踪影,我爹爹恨着呢,总说若找出害他之人,必要千刀万剐!”
听到这句,钱娘子眼中又现出几分伤感。
自是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徐邦庭问道:“钱娘子最后看到我五叔,是什么时候?”
“说来,也就是他过世前的头两天,”钱娘子说着,便走回柜台后,低着头道:“我还记得,那日他过来,就像徐公子这般,端着茶盏,同我谈笑风生。”
“他说了些什么?”徐邦庭一脸好奇地问。
钱娘子脸稍稍一红,略带些含糊地道:“也没多久,吴先生便进来,徐爷瞧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后头徐爷怕扰到我做生意,将人带到外头,就在那女孩蹲着的地方,两个争执了好一会。”
说着话,钱娘子指了指外头。
岳如饴回头看,原来阿芜这会儿蹲在了刚才的树下,大概是在瞧蚂蚁搬家。
“吴先生……”徐邦庭嘀咕了一句。
岳如饴心里一动,脱口问了出来:“可是吴腾?”
钱娘子稍有些吃惊,后头便点了点头:“想必徐公子也是认识的。”
“认识……当然认识,他两个狼……”徐邦庭显然是想说‘狼狈为奸’,后头赶紧把话吞了回去,笑道:“他二人乃良师诤友,素日便交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还会争执起来,实在稀奇,可是有什么误会?”
“后头徐爷还打了吴先生几拳,等吴先生走后,徐爷回来,同我说我,吴先生要回乡备考,徐爷看在亲戚份上,赠了些银两,可吴先生却有些贪心了,一个劲地说家中艰难,只为让徐爷多给些,”话说到这儿,钱娘子不免为徐清打起抱不平:“徐爷是个好交友的,出手也敞亮,江国舅好茶,徐爷便一掷千金,让我男人各处搜罗茶中上品,妾以为,吴先生做得过了些。”
听到“江国舅”,岳如饴心里不免冷笑,此人和徐清才是真正的狼狈为奸,倒是那吴腾,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我五叔与吴腾在一块,常有争执?”徐邦庭又问一句。
钱娘子略想了想:“那位吴先生,以前也跟着徐爷来过妾这儿,不是个多话的,便是被徐爷训教,也不吱声,我还劝过徐爷,到底是一家人,还是客气些好。”
“吴腾……”徐邦庭眼睛转了转,问道:“他如今在哪儿?
“妾不知,”钱娘子摇了摇头:“后头也没见过,或是吴先生到底得了银子,回乡去了。”
徐邦庭同岳如饴互相看了一眼,自然明白彼此的意思,这吴腾值得去查一查。
正好岳琛同春明回来了,徐邦庭也不打算再留,带着大家伙到了外头。
“我去济方堂瞧过了,”岳琛十分得意,特地冲着阿芜道:“我是一点都不怕的。”
“岳公子还真胆儿大,瞧着里头封了,还想要进去,后头找了一堵墙,要不是有人拦着,真就爬进去。”春明在旁边笑道。
“哎呀!”阿芜听到这句,吓得叫出来。
“春明,可是你撺掇琛哥儿,”徐邦庭立时站住,回脚冲着春明屁股来一下:“你给我惹事呢,回头琛哥儿伤到哪,有人还不得跟我拼命!”
“我没爬,”岳琛忙将徐邦庭拉住:“便是闹着玩儿的。”
岳如饴瞧着徐邦庭在那儿装腔作势,也懒得附和,直接问道:“后头该去同盛楼了吧?”
吴腾来了泸州城,便住在同盛楼,想要寻那人,自然得去同盛楼。
“还不走!”徐邦庭说了句,便要往东走。
“等等我!”岳琛立时要跟上。
岳如饴这会儿倒看看阿芜,往同盛楼必然经过济方堂,她知道阿芜是怕的。
想了一下,岳如饴索性道:“我同阿芜不去了,到车那边等着。”
甜水巷西,岳如饴同阿芜已在徐邦庭的车外等了许久。
“姑娘,他们能查出些什么吗?”阿芜不解地问。
“说不得呢。”岳如饴朝着甜水巷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