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吵死了,”萧太后嘟囔了一句,嘱咐道:“我心里闷得慌,替我把帐帘打开。”
许夫人应了一声,带人上前,将帐幔打开。
这下,岳如饴终于看到了侧靠在床榻上的人。
前世,萧太后仙逝之后,承福郡主曾在家中佛堂供奉她的画像,每日焚香祝祷,岳如饴跟在旁边,自然对画像中的人印象不浅。
今日总算见到萧太后真容,岳如饴才知道,那画像只描摹出她三分。
史书上有,萧太后年轻时美貌多姿,毓敏娴雅。如今虽是上了些年岁,从眉眼依旧可以瞧出当年的韵致,就算此时面上尽是病容,却依旧不失端庄。
“把那孩子叫上来看看。”萧太后也在瞧着岳如饴。
岳如饴得了许夫人的眼色,赶紧站起,小步走到床榻边,这回又福了福身。
“看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萧太后着意瞧了岳如饴片刻,说了一句,便躺了回去。
“难得太后夸赞,这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许夫人说到这儿,略想了想:“若是太后肯了,奴婢便让人去岳府传旨,后头内监局那头,一应事儿都要办了。”
“传什么旨?”承福郡主一脸不解。
“太后挑了半天,替郡主选了如娘,日后你们俩便在一处。”许夫人笑道。
承福郡主先是愣了愣,后头看看岳如饴,似乎想笑,可到后头,却瘪起了嘴,道:“便是有了如娘,我还要皇祖母。”
“此事同她爹爹说了?”萧太后问许夫人。
“我……”岳如饴张了张口。
萧太后提到了岳震,机会就这么来了,岳如饴却紧张得不行。
许夫人扫了岳如饴一眼,对萧太后笑道:“若是知道家中女孩儿被太后看中,岳将军可不要高兴坏了,不过这会儿,他可管不了这事儿。”
“此话怎讲?”萧太后诧异地问了一句。
岳如饴盯紧了许夫人,许夫人竟是打算帮她?
可就在这时,萧太后“呀”地叫了一声,脸色突然变了。
许夫人一惊,立马坐到床边,扶住萧太后,神情紧张地替她拍着后背。
萧太后似乎要呕,有宫人捧上漱盂,可半天都没吐出来。
“几位太医,刚才不是说太后好了些吗?怎么又成这样?”许夫人冷声问道。
那几个太医小心走上来,互相看了看,都不敢说话。
最后是一个年纪大的,抖抖嗦嗦地开了口:“太后或是方才多说了几句,这会儿元气伤到了。”
“都给我滚下去!”许夫人直接大怒:“郡主果然说得没错,养你们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承福郡主已然跑到床边,看上去手足无措。
“如娘,将郡主扶到外头。”许夫人吩咐了一声。
岳如饴赶紧过来,便要拉承福郡主的胳膊。
“如娘不是领了大夫过来吗,让他进来,这会儿太医一个个都不成,只要有人能救皇祖母,管他是谁!”承福郡主急得大叫起来。
“把郡主带出去!”许夫人对着岳如饴递了个眼色。
岳如饴犹豫了一下,索性跪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恕罪,奴家进宫,本是想引荐一位大夫,虽是冒失,可那位大夫的确医术过人,让他进来瞧瞧,说不得能找出病因,对症下药。”
“这女孩儿是个不懂事的,可知宫中什么地方,一个不知从哪儿寻来的郎中,便想替贵人瞧病,这便是辱没皇家,你还真不怕死。”刚才还不敢吱声的太医们,有人这会儿冒出了一句。
此时床榻上的萧太后似乎缓了些,眉头拧着摆了摆手。
“太后需要休息,都出去吧!”许夫人朝着众人吩咐一句。
没一会儿,太医们还有四下的宫女、内侍,一个个便往外走去。
岳如饴迟疑了一下,退后几步也准备出去。
“皇祖母,别听那些太医胡说八道,他们治不好,还不给别人治吗?”承福郡主又嚷起来。
“从哪寻来的大夫?”萧太后终于开了口,声音又虚弱了不少。
“是如娘家的,秋娘祖母的病,也是那位齐大夫治好的,我方才突然想起,秋娘跟我提过。”承福郡主抢着道。
岳如饴快要走到门口,却到底停住,转过身低头道:”回太后娘娘,我也知道,此事不合宫中规制,齐大夫不是逞能,也并无所求,只是听不得太后娘娘受病痛折磨,想尽一个大夫的本分。”
寝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岳如饴迟疑一下,注意到许夫人朝她摇头,便掀开帘子,准备要出去了。
“你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那大夫一不小心,把哀家给治死了,回头你们一个个可就人头落地了。”萧太后这时居然还开了一句玩笑。
“若是个个做事之前,先想着后果,便是能成的事,都不敢做了,齐大夫不过出于医者仁心。”岳如饴低头回道。
“难怪承福喜欢你,原来也是个多嘴多舌的。”萧太后叹道。
“皇祖母,把人叫进来吧!”承福郡主央求。
“二殿下驾到。”外头传来内侍的禀报。
“不是说那孩子已然回来,怎得现在才到,”萧太后抱怨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岳如饴赶紧往旁边让了让,没一会儿,李达从外头进来。
看到岳如饴站在近处,李达并不惊奇,只径直走到床榻边,拱了拱手,低声问道:“不知皇祖母可好些了?”
“前几日觉得全身无力,只想睡着,今天倒好些,你们一个两个过来,我心里高兴,”萧太后笑了笑,不免问道:“刚才你回来,去了哪儿?”
“孙儿去了太医院,找他们要了这几日为皇祖母开的方子。”李达回道。
“你倒是长进了,居然会看方子。”萧太后道。
“太医院连出纰漏,我早不信他们了,方才我找了内行,瞧过方子,原来那帮庸医尽开些不失不过之药,反正吃不死人,可也救不得病,可不是居心叵测吗!”李达说到这里,还朝岳如饴那边看看。
就这一眼,岳如饴便会意了,想必李达叫来看方子的,正是齐子山。
“皇兄找谁看的方子,难道是齐大夫?”承福郡主这会竟聪明起来。
“成了,这几个孩子一唱一和,便叫那大夫进来见一见,”萧太后显然也明白了,笑道:“太医院的郎中都没能治死我,老身还能怕外头那个?”
半个时辰之后,等在长寿宫正殿外的岳如饴,看着齐子山走到外头。
岳如饴赶紧跑上前去,瞧见齐子山头上都冒着汗,知道他这是紧张得不行。
“吓死我了,头一回替人把脉,自个儿腿都在抖。”齐子山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这会儿用手抹了抹汗。
“太后的病……能治吗?”岳如饴脱口问了出来。
齐子山眨了眨眼,正要开口,许夫人从里头出来,站到了齐子山面前。
岳如饴不知结果,也不敢问,只一个劲地瞧许夫人神情。
“夫人,方才我说的明白,娘娘病症并不严重,只是没有成剂,那些只知因循守旧的太医,自不敢下手,”齐子拱了拱手道:“刚才那帮太医说得全是歪理,我懒得与他们辩,可在下敢打保票,我这方子一出来,三剂之后,太后便能平安无事。”
“你好大的口气!”许夫人上下瞧瞧齐子山。
“小民如今在麻坡巷新济堂行医,宫里若肯信我,可叫人来取药,”齐子山说着,冲着岳如饴道:“赶紧走吧,家里还一堆烂事儿!”
“如娘可以回去,不过齐大夫,你怕是不能走了。”许夫人说了一句。
岳如饴一脸惊愕,看向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