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坐回去,阿芜叹了一声:“一想到琛哥儿要跟着将军去那么远的地儿,我心里真不好受,不能让他留下来吗?”
岳如饴说了一句真心话:“我现在都不敢想,我爹爹他们要走的事儿,一想心就疼,后头不知道多少年见不着面,可有些事吧,也是没有办法,爹爹对琛哥儿寄予厚望,而他身为岳家儿郎,注定不能耽于安逸。其实姑母比谁都想琛哥儿留下,可她一个字不说,便是明白,琛哥儿身上的责任。”
“你和你姑母一样,心里头百转千回。”外头的齐子山说了一句。
岳如饴被逗得乐起来,忍不住掀开车帘,朝着齐子山那头望过去。
“姑娘看什么呀?”阿芜好奇地问。
岳如饴耸了耸肩,心里嘀咕,要不要趁这个时候,跟齐子山打听一下。
不料心想事成,没等岳如饴开口,赵勉倒笑着问了一句:“方才我怎么听说,麻坡巷那位出了名的媒婆李妈妈瞧上齐大夫,还特地带个女孩儿给你相看,结果你却看不中。”
“老赵又拿我逗趣,我一个刚死了老婆的鳏夫,敢瞧不上谁呀?”齐子山讪笑。
“齐大夫,你如今可不同了,听说等着你瞧病的,都排了一长溜,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差一点就当太医的人,谁敢瞧不上你,”赵勉说到这儿,又调侃道:“咱们齐大夫如今算得上春风得意,只怕几年之后,我再回来,齐大夫竟是妻妾满堂了。”
“后头坐着女孩儿们,少说两句!”齐子山立刻制止。
赵勉果然不说了,岳如饴却开了腔,不过是对着阿芜问:“嬷嬷有没有告诉你,那天姑母去见马老夫人,为了何事?”
阿芜打了一个愣,岳如饴赶紧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阿芜眼睛眨了眨,高声回答:“好像是,马老夫人也替咱们姑太太做媒。”
岳如饴立刻透过帘缝往外瞧,很明显,齐子山后背一下子挺了起来。
这下心里无比高兴,岳如饴又继续问阿芜:“是哪家的,人品相貌怎么样?”
“马老夫人娘家的侄子,总不会差吧。”阿芜也是好奇,从另一头往外瞅,随后又看看岳如饴。
“咱们姑太太年纪还轻,重新找一个也是对的。”赵勉在外头接了一句。
“可不是吗?”岳如饴接过了话:“马老夫人喜欢我姑母,自是要替她考虑周全,我爹爹的意思,最好是趁着走之前,把姑母的事给办了。”
“姑太太这就乐意了?”齐子山明显没忍住,插了一句嘴。
“我瞧着差不多吧,”岳如饴道:“之前马老夫人就给她保过一次媒,我姑母并不乐意,这也不知是第几回了,总不能老是拒绝人家吧,听说这几日,就要给人回话了。”
后头齐子山也没声音了,岳如饴忍着笑,心头的想法越来越清楚。
文华书院角门,众人下了车,已然有人在那儿等着,正是长寿宫派来跟着承福郡主的两名宫人,见岳如饴到了车外,上来寒暄几句,便同阿芜一块,拎着大小包袱先进去了。
岳如饴正要跟上,却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齐子山。
心里斟酌了片刻,岳如饴走上前,说了一句,对赵勉说了一句:“赵伯稍等一会儿,我有话要与齐大夫说。”
门外一处角落,岳如饴瞧着面色有些郁闷的齐子山,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齐大夫觉得我姑母可好?”
齐子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岳如饴问得这般直白。
“姑母这会儿在犹豫,要不要答应马老夫人,其实她心里不肯的。”岳如饴道。
不要太明显,齐子山的眼睛亮了,脱口问了出来:“为何?马府那么高的门第,不是正配你家姑母?”
“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岳如饴睨了齐子山一眼:“我姑母当初便因那些不着调的门第之见,才会遇人不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还能傻到重走老路?”
“不错,能这么想,倒是个聪明的。”齐子山点了点头,瞧着唇角便勾了起来。
“说来我是晚辈,有些话是不该说的,我姑母呢,虽前头坎坷,可心还没冷,就想找个人品不错的,日后夫妻和美,相敬如宾,才不在意什么身份门第,”岳如饴干脆盯着齐子山道:“她心里倒也有一位,却不敢说出口。”
“是哪一位?”齐子山眼睛闪了闪。
“不用明知故问了,”岳如饴揭穿了齐子山的小心思,反问:“齐大夫这真打算一辈子不再娶了。”
“你这孩子,真是什么都敢说,”齐子山哭笑不得,随即回答:”我若是一个人还好凑合,到底有个辉哥儿,我心里盘算着,替他找个知冷知热的娘。”
“若齐大夫是想替辉哥儿找一个带孩子的,今日算我多嘴,”岳如饴故意叹一口气,道:“回头就让我姑母答应了马府,想来那位的人品也不会差。”
“好了,我说了还不成。”齐子山赶紧道:“我瞧着你姑母是不错,除了对我凶一点,可对辉哥儿挺好,不瞒你,我也动过心思,可到底咱两家不般配。”
“又拿门第说事,”岳如饴摇头:“我可就点到为止了,后头该如何做,齐大夫应该比我清楚,反正总不能让我姑母先张这个口,还有啊,您可抓紧着些,别到后头,马府的人过来迎亲了,齐大夫才想到后悔。”
话说于此,岳如饴冲着齐子山福了福身:“您若有真心,以后便是我家长辈,或者还得请齐大夫多多关照。”
“我明白你意思,回头……我问问你爹爹意思?”齐子山似乎还有些犹豫。
“若有真心,直接上求亲便是,十两金的聘礼够了。”岳如饴道。
齐子山怔了片刻,拿手点了点岳如饴:“那可是留给我儿的。”
“你这是想不通,我爹爹又不会贪你的聘礼,以后十两金还有在您手上。”岳如饴一脸好笑。
“倒是被你算计好了。”齐子山笑了起来:“知道了,这回听咱们如娘的!”
瞧这马车远远地走了,站在角门里头的岳如饴才转回头,望向四周,心里叹了口气,她终于又回了书院。
下学之时,斋舍门口,众人看到岳如饴出现,都好奇地望过来,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岳如饴此时已然换过襕衫,一脸地淡然地站着,直到看见魏秋秋先跑过来,笑着迎了上去。
“郡主跟我说,如娘今日回来。”魏秋秋抱着岳如饴,高兴得快要蹦起来。
“秋娘长高了,”岳如饴摸了摸魏秋秋的脸:“也越来越好看了。”
“真的呀?”魏秋秋被夸得笑成了花儿。
“郡主呢?”岳如饴随口问道。
“在后头,对了,方才我们说好,一块去马场,”魏秋秋说着,拉起岳如饴:“赶紧去换衣服,我等着你教我骑马呢!”
这边魏秋秋一转身,发现到旁边不少人在往这边瞅,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急着走,冲众人道:“瞧见没有,我们如娘又回来,那些恨人有笑人无的;嫉恨如娘同郡主好的;还惦记着陈燕娘还魂的,都给我听好了,如娘如今可是宫里头的女官,看谁还在背后嚼舌头,回头让宫里人来抓你们!”
说罢,魏秋秋哼了一声,拉着岳如饴便往里走去。
马场之上,岳如饴千哄万劝,再加上承福郡主在旁边催促,魏秋秋到底大着胆子,拉起马走了几步。
那马儿本就是个温顺的,听话地往前小跑起来,魏秋秋开始还一脸紧张,后头发觉还挺稳当,一时胆子便大了。
“秋娘笑死我了,起头怕得要死,现在只怕,叫都叫不下来了!”承福郡主拉住岳如饴的手。
“胆子可不就是练出来的吗?”岳如饴说着,不免问了一句:“这几日太后娘娘身子可好?”
承福郡主立刻摇了摇头。
岳如饴一惊:“为何呀?”
“不用担心,”承福郡主咯咯笑起来:“可不是那位江昭仪小产,好不容易又有个孙子,转眼却没了,我皇祖母心里难过,这几日又不肯见人。”
打量承福郡主片刻,岳如饴便明白了意思。
大齐禁宫里,那故事一出接一出,这会儿大概又斗了起来。
“昨晚我临出来之前,听到说,圣上已然下了御批,江国舅午门斩首,跟在他后头的那些官员,撤职的撤职,查办的查办,按许嬷嬷的说法,给一窝端了。”承福郡主又说道。
岳如饴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瞧着有人走过来,立时便笑起来,等人到了近前,弯腰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