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温和的脾气被这个憋屈的穿越弄得心烦意乱,纪云此时此刻特别想骂娘。
但是从小到大的教养使她并不能心无旁骛的说出那三个优美而又直接了当的世俗语,只能抚着心脏顺沿堵在呼吸道的闷气,一边缓解一边向她醒过来的那个宫殿走回去。
回到那个飘荡着梨花香的院子,她没有了一开始移不开目光欣赏的心思,径直往古制的屋子里走进,顺手关上了房门后直接趴倒于柔软的床榻上,脸埋进轻裘绒羽织制的软被上,徒留碧儿在外面焦急叫喊。
碧儿愈喊愈焦急,愈大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纪云有气无力的把头抬起向门外喊道:“无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外面声音静默下来,碧儿在门口徘徊几秒后不再打扰她离开了正殿。
趴在床榻上休憩的纪云还不知道,她与两位嫔妃于小道上的纠葛被信雅宫的婢女那双细眯缝眼看了个尽,逢人便说道一通,回到信雅宫更是一字不落甚至添油加醋的说给了她的主子德妃听。
自从皇上不踏入后宫以来,众位嫔妃们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无聊透紧便去御花园逛逛,遇上同样无聊逛御花园的嫔妃,关系不错的,大家就坐下来大眼瞪着小眼,关系差的,就各自鼻子哼一声甩脸夺步各自回宫。
皇帝不来,没有了黄瓜争,她们也就歇下了一腔斗气和一肚子的诡计,大家相安无事几年光景,皇宫里一派死气沉沉的祥和。
这可苦坏了一群喜爱八卦碎嘴的宫女太监,干完手里的活大家手捧着一把瓜子愣是干瞪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捏起一颗又一颗的瓜子无滋味的磕着。
主子们暂时歇下了空有一番争斗之心无处可发的力气,他们也就没有了八卦可聊,那些个瓜子磕磕磕得响亮,很快一捧就没了,几年下来牙口不好的愣是把门牙豁出了口。
今儿个寂静的皇宫如平静的湖水投进了石子溅起了一滩水花泛起了水纹涟漪不断。
后宫那群人似如久没浇水的蔫巴叶子一时间灌了水又生机翠绿起来,角落里偷懒的奴仆稀稀落落的窃语讨论声不断,众宫妃的寝宫里更是震惊的、嘲笑的、讥讽的各不一的八卦声响起。
而谣言的源头信雅宫里,向门口而对的贵妃榻榻面狭小而精丽优美,榻腿与牙板细致兰花雕琢,并刻上了蝴蝶采花的意境图案,栩栩如生,招显出逼人的贵气与刁钻傲气。
榻上坐着一位身披晚烟霞紫绫曳地宫装的女子,神色慵懒的靠坐在贵妃榻上。
挽起的宫髻上簪上五彩翡翠步摇,摇摇欲坠,娥眉上扫,眉心贴着妖艳的朱红牡丹,凤眸眼尾上挑,跋扈之情溢于言表。
秀挺的鼻子出气,樱桃朱唇轻抿着茶盏,纤纤玉手兰花指捏着杯盏,待喝完了茶水,把茶盏递给身旁的宫女,举手投足间如摇曳的牡丹花般软媚无骨,只是说出的话语凸露傲气与骄横。
“这么说那两个蠢货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吓得爬滚回去的?”
旁边的嬷嬷吓了一跳,忙去把窗户关上,提醒道:“娘娘,慎言。”
“怕甚,这又没有外人,况且本宫堂堂四妃之一还不能说道说道那些位份小的宫妃了?”林君兰不以为意。
杜嬷嬷是从小看着这位主儿长大的,林君兰嫁入太子府为侧妃时,林氏家主怕她这张口无遮拦的嘴惹祸,便派她作为陪嫁嬷嬷进入太子府。
她对这位主儿时常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时不时提点一番。
所幸这位主儿的姑姑是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背后有太后和林氏家族做靠山,虽嘴没把门,经常干出一些蠢事,但无伤大雅,却也能在府上混出一席之地,太子即为后便被封为德妃,虽不甚得皇上欢喜,在宫中亦有一席之地。
“是的娘娘,奴婢亲眼看到豫嫔和姝婕妤吓得跌倒了,姝婕妤在拐角处还摔了个大跟头呢,鼻子都摔破了相。”旁边接过茶盏的宫女窃笑道,正是那经过小道的八卦源头宫女,名唤秋青,是信雅宫里的一等宫女,专门近身伺候的德妃。
“呵,真真是狗啃了一身泥落得满脸血。”林君兰蛮横嘲讽道,默了会,她奇怪问道:“那个女人真那么像先皇后?”
“奴婢亲眼所见,当时奴婢躲在暗处也骇了一身冷汗呢,那位女子与先皇后娘娘简直是如出一辙。”
“呵,这下宫里又得热闹可看了。”林君兰靠坐在榻上,就等着好戏出演的心态。
雍容的慈宁宫曲廊幽径通往正殿,珠帘幕布里太后端坐在金漆凤銮上,近伺宫女跪在脚下帮她捶着腿,下首的宫女汇秉着后宫里豫嫔和姝婕妤遇见了与皇后特别相似的女子被吓到的事,看笑话般地讲出里面的弯曲环绕。
闭着眼享受宫女伺候的太后闻言睁开了凌厉的双眼,道:“哦?那女子真和纪氏如此相像,像得吓跑了两位妃嫔?”
“听德妃娘娘底下的宫女路过那地亲眼所见,应是真的。”下首的宫女垂眉毕恭毕敬地答话。
“死了一个纪氏,如今又一个来迷惑皇上,本宫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哪方妖孽作妖作怪,算计到皇家头上来。”那双凌厉的眼睛里满是狠厉,全然没有前几天见皇帝时的温和与慈祥。
论后宫潮水翻涌,一切都落在这座宫殿的最高权力者的眼目中。
听着跪地禀报之人诉说着后宫里众人对纪云的反应,赵临萧淡漠的应了一声,便叫那人退了出去。
并不在意她们是何等反应,也不在意她们是何种表态,如若后宫女人有什么歪心思,那么就不怪他不客气了,他现在虽满门的心思都牵挂在了那个刚穿越过来的女人身上,但并不代表这些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一些不入眼的小动作小诡计。
“高德顺。”外面守候的高德顺闻声进来,垂首恭敬听凭吩咐。
“摆……”默了下,他道:“摆膳,叫御膳房的人送些吃食去庄云宫。”
“喏。”
见高德顺躬身退出门外,赵临萧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本想说摆驾去庄云宫,想到纪云见到他时的无所适从,改了主意,也许先让她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再去找她不迟。
他的皇后回来了,他无时无刻想把她拥入怀中诉说思念,想亲吻她的殷红朱唇,想抚摸她柔顺的三千青丝,想了许多,还有说不尽的话语。
但是一见到她,他便不敢乱了丝毫分寸,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深怕她被他吓跑了,涌在喉咙里说不尽的话语突然间哽住了说不出口,一见她的容颜,一见到真实的她,他便眼眶红住喉咙哽住。
他失望她的记忆全失了,又庆幸她没有了记忆。
赵临萧睁开双眸,眸间盛出坚定与不退缩,既然她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无论如何都要追回她,就算是遍体鳞伤,他也再不能没有她的日子。
服侍午膳的宦人在门口行礼唤醒了他的思绪,睁开了双睫敛去眼底的疲倦,又回到了睥睨天下的君王。
“娘娘,午膳到了。”碧儿在门外轻声叫唤、
纪云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心烦的很,闭上眼全是现代与古代画面的转换,还有那个老古董让她做他宫妃的情景,转晃得她头晕目眩,脑壳如被石头敲击般咯咯咯的痛,想睡也睡不着。
“进来吧。”纪云从床榻上爬起来,整理好仪容后走到檀木桌旁。
宫人们提着食盒陆续进来,一沓一沓的食盒层子打开,又一盘一盘地摆在古红泛着木香的檀木桌上。
纪云看着这一盘又一盘精细可口的菜肴,怔呆了眼睛。
古书上记载帝王宫里的生活奢靡华侈,不曾想远甚古书上的记载,这卫朝的宫廷菜把“色、质、味、形、器”五字利用到了极点,精美的器具装盛着雕刻细致整齐摆放散发着浓郁香味的菜肴。
碧儿欲帮她舀汤,她拿过细巧漂亮的瓷碗阻止她,她出生在书香门第的家庭,从小的家教教导她独立完成自己的事情,她从记事起便在也没有人帮她盛过饭了,碧儿这波操作让她很是不好意思。
如若不是她了解古代宫女不能僭越规矩上座吃饭,在这规矩分明,权责分明的古代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作怪只会害了她。
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啊。
纪云持着瓷碗摇摇头勺了一口汤送进嘴里,汤味的香气在口腔里环绕,使她精神一璨,别的不说,这御膳房做的菜肴真的是没得说,就算是现代号称网上最厉害的杠精来此尝一尝也说不出任何诋毁的话语的。
她一边埋头吃着桌案上的美味佳肴,一边思处着如今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