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感越来越大,纪云慌了下,旋即马上镇定下来,然后大喊春纱春默的名字。
春纱二人闻声立即推开门进了来,看到纪云的样子不由得一惊。
两人都未见过这样的架势,都抖着手,春纱已经失去了分寸,春默性子成熟一些,倒是很快镇静了下来。
随即喊着春纱将纪云扶回床上躺着。
“娘娘,娘娘,您要坚持住,奴婢现在就去叫稳婆和朱太医。”
春默说完不待纪云回应便迅速退了出去,好在赵临萧有先见之明,两个月以前就找来了信得过且经验过人的三个稳婆,并连朱太医住进了庄云宫的偏殿,如今一出事要找她们也是很方便。
不待一盏茶的功夫,稳婆和朱太医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吩咐一人去准备热水和剪刀,一人去禀报皇上。
两个小丫头一有了人指导,很快冷静下来,快速而井然有序听凭朱太医吩咐的去做。
春默脚程快些,她自告奋勇的去了乾正殿。
情况不能容人有一点丝毫的差错,她扳住春纱的肩膀,这丫头仍是有些惊魂未定,她郑重其事道:“春纱,平静一些,娘娘会母子平安的,你现在听朱太医的话快去烧些热水,并把剪刀那些个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进去,听到没。”
里面是纪云的痛得哀嚎的喊叫声,她咬了咬牙,拍了下春纱的肩膀,疾步地向院门外跑去禀告赵临萧。
“我记得的。”春纱向着她跑去的方向喊道,像是告诉春默,也像是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失了分寸。
赵临萧来时,寝殿的殿门紧闭着,纪云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令他的心脏捏紧了。
“啊!”纪云已经满头大汗了,下腹痛得以为就要死去,可是就算极痛极痛,小崽儿就是赖在肚子里磨磨蹭蹭不出来。
她痛得在心底骂起了赵临萧,下腹又是传来阵阵痛感,她咬紧了嘴唇沉吟了一声。
疼,太疼了……
赵临萧个王八蛋,塞了个这么难生的玩意儿给她,痛死她了!
“娘娘,娘娘,您坚持住,看到孩子的头了,使劲一些,再使劲。”经验老道的稳婆,已经看过了许多女人生孩子的惨状,就算是看到皇后娘娘的痛苦模样,扭曲的面容,也依旧能镇定自若地指挥纪云如何做。
纪云一听到看到小崽儿的头,蓄起了全身的力齐开,“啊”的大喊一声,把全部的力气都挤向下腹的地方。
赵临萧在外面急的踱步,一听到纪云更加凄惨的叫声,他心疼得要命,再也忍受不住,就要冲进寝殿里,一开门,便被另一稳婆挡在了外面,那稳婆苦口婆心道:“皇上,您现在还不能够进去。”
“滚开。”赵临萧的脾气本就不是很好,此刻更是焦急得不行,可没有功夫与稳婆耗,气急地扒开她,阔步往里走去。
稳婆吓了一跳,忙躲开了胖胖的身子,让开道让赵临萧进去。
赵临萧大步绕过屏风,走向内殿,只听见纪云凄厉的一喊,发鬓被汗濡湿,大汗淋漓,脸上因为下腹传来的痛感变得扭曲可怖,已然是没有了平日的娇美,可赵临萧看到她此刻的样子确是心痛得恨不能替她承受,呼吸紧蹙。
随着他阔步走向床榻,婴儿的响亮的哭声截然而起。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个小皇子。”稳婆平静的脸上顿时也起了喜意,高兴得报起了喜。
肚子忽然一空,一坨东西掉了下来,她听到稳婆的话,虚弱的一笑,眼前闪起白光,四周眩昏旋转,然后便晕了过去。
她太累了……
“云儿!”赵临萧眸子里见到她晕过去,瞳孔收紧,推开稳婆抱来要给他看的小孩子,快走几步来到床榻,他现在一心都是云儿晕过去的画面,哪有什么心思去看孩子。
往日极爱干净的人,此时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因为生孩子而变得凌乱不堪,血迹斑斑的床榻上。
“云儿,云儿!”赵临萧拼命的叫着纪云,心仿佛被尖刀刺了又割,痛得不能呼吸,满目的鲜血又浮了上来,他害怕到了极点,以为她又要再一次离他而去。
“朱太医是死了吗?!还不赶快给皇后看看!”赵临萧神情大乱,似是入了疯魔,大喊朱太医。
朱太医疾步上前,为纪云把过脉,恭敬禀报:“回皇上,娘娘是因为累极所致,只是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赵临萧愣了愣神。
朱太医道:“是的,皇上。”
小孩儿的哭叫一声高过一声,稳婆帮小皇子清洗干净,然后穿上了尚宫局一早就准备好的小衣物,裹在襁褓里。
稳婆抱着小皇子,偷偷的看了一眼正在愣神的皇上,刚刚皇上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小皇子,现在贸然上去怕是不妥。
正在踌躇之际,只见皇上回过神,看向她怀中的襁褓的目光缓缓变柔,招了招手,道:“将孩子抱过来。”
稳婆忙不迭把小皇子抱去给了皇上。
赵临萧不熟练地接过在襁褓里哭闹的小孩儿,刚生下来的小人儿皱巴巴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像他还是云儿。
奇迹一般,刚才还在哭闹的孩子,一到他的手上,立即就不哭了。
赵临萧本还是气恼的心情,此时心里也都软了,这是他和云儿的孩子啊,独属于他们俩人的孩子。
混沌之中,纪云又到了上次的梨花树林里,仍是看不清的伉俪情深的一对鸳鸯儿的面容。
这次的男人穿了一身月白的锦缎衣袍,女子则是鹅黄色的对襟襦裙,不看面容,单看站在一起,都让人觉得登对得很。
纪云也不急着出去,她席地大咧咧的盘腿坐在草地上,随手抓起一根狗尾巴草把玩着,看着不远处的仿佛神仙眷侣的男女谈情说爱。
“你放心,孤定会去跟你娘说清楚的。”男子抚着女子的脸,情深道。
女子仿佛是害羞了,低下了眉眼,有些彷徨地说:“可是我娘说不想让我嫁得多显赫,她只想让我嫁一处门当户对或是低于我家门户的,想必是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孤明日就去你家提亲,她若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孤便去宫里求圣上,让他给我们赐婚,届时你娘不同意,也碍于皇上的面子答应下来的。”男子霸道的揽过女子,下颌抵在她的发旋上,情深不已地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
纪云啧啧了两声,心里不无感慨道,还是年轻了一些。人家母亲十月怀胎把女儿生下来娇养大,却被这么一个一点儿都不懂得通情达理的霸道男孩儿抢了去,就算是不同意,也不能下强硬手段抢了人家含辛茹苦抚育成人的孩子啊。
如果她的小崽儿生下来是个女孩儿,长大以后被这种男孩儿抢了去,她定要打断了那男孩的腿。
嗯?
她摸了摸肚子,已然平坦了下来。
对啊,她刚刚是在生小孩的,小孩出生以后她就陷入了昏睡之中,然后到了这一处地方过来。
怀孕傻三年,果真不假,纪云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忙站起了身,往后面雾霭通道跑去。
她可没工夫在这看霸道男孩与他的娇软小女友再计划着怎么让丈母娘同意他们的婚事了,她还要回去看看她的小崽儿是男是女,长得好看否。
睫毛轻轻眨了眨,她睁开了眼睛,入目眼帘的是赵临萧担忧望着她的眼神,一看到她醒了,黑曜石般的眼眸激动不已,“云儿,你醒了。”
他的怀里抱着襁褓,奶娘刚喂过了奶,吃饱后睡过去了。
她指了指他的襁褓,道:“给我看看小崽儿。”
赵临萧忙把小孩抱给她瞧,这一看,纪云皱紧了眉毛,嫌弃的撇开了眼,“怎么这么丑啊。”
可怜的小娃娃,一出生就遭受了两大尴尬之事,父皇为了母后把他撇向一边,母后更是对他刚出生时的长相言以了嫌弃。
赵临萧闻言轻笑出声,继而朗声大笑。
这小女人,这么这般的可爱。
“孩子一生下来都是如此般模样的,等长开了些,五官也就分明了。”
纪云半信半疑,悄悄的转头又瞄了一眼,似乎……也没那么难看了。
她小心的坐起了身子,背靠在床榻的梁柱上,伸手把小崽儿抱了过来,手指勾起来轻轻描绘他的小脸,眉眼都衬满了温柔和慈爱。
突然想起一事,她抬起头道:“你不是说要想一个称配小崽儿的名字吗,可想好了?”
“还未,朕等你醒来一起商量着起。”他的目光专注在母子俩身上,眸子柔柔的光似要溢出来般,“云儿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纪云低下头注视了小崽儿半晌,然后提声道:“要不……就叫他小崽儿吧。”
赵临萧汗颜不已,勾手在她的鼻尖一点,道:“亏你还是夫子,堂堂卫王朝的太子,未来的君王,你就忍心让他顶着这么个名字让天下人嘲笑?”
“你……”
纪云对于他的话显得惊诧,他……要小崽儿当未来的君王?
“怎的?”赵临萧低头逗弄心爱的儿子。
“你不再考虑一下,就这么赫赫然让他担任太子,若是以后发现他不是当皇帝的料儿……”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临萧所打断,“有朕教导他,他以后只能是能撑得起江山社稷的帝王,不会成为懦夫和昏君,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再且,朕以后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只能由他来继承朕之皇位。”
“只他一个儿子?”纪云眼睛瞪大,更加的震惊不已。
“朕已经遣散了后宫,除了你之外,以后身边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妾室。方才朕进来看到你生孩子痛苦的模样,便决定好了,不会再让你承受怀孕之苦,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也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脸上有寒凉袭来,她抬手一抹,原来是她的泪不知不觉间从眼角处落了下来。
内心感动得无以言表,纪云喉咙蠕动,吞吐的字眼全部挤压在了喉口,提不上下不去哽在喉咙处,哑得说不出任何的话来表达她的感情。
“临萧……”所有的话语都汇聚成了他的名字。
“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刚生完孩子,正是要维持好心情的时候,不能再哭了。”赵临萧替她揩去泪水,温柔得一点儿也不像那个刚见到时霸气凛然的帝王,他道:“好了,不哭了。朕想到了一个适合孩子的名字。”
“是什么?”纪云泪眼巴巴的瞧着他。
“弘修。”赵临萧继而解释:“跬步积弘德,修身立苍穹。朕希望他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其实他一早就想好了名字,本想着今晚就与纪云商量着的,可未曾想他们的儿子等不及晚上就出生了。
纪云幽幽道:“合着你是早就想好了的,方才就是逗我一逗呢是吧?”
赵临萧摸了摸鼻尖,笑了:“朕本来是想着让你想出一个更好一些的名字,奈何高估了云儿的取名能力。”
“哼。”纪云不再理他,看向了闭着小眼睛安睡的小孩儿,“小崽儿多好听啊,又通俗又易懂,是吧,小崽儿。”
“啊哇哇……”
儿子遂不及防的哭声吓得纪云差点抱不稳,赵临萧忙拖住了襁褓,这才没让刚出生一天的儿子就被他娘摔到了被褥上。
“你看,连儿子都不喜这个名字吧。”赵临萧冁然笑着,眸里尽带着揶揄。
“我不管,我以后就叫他小崽儿。”
小孩儿刚停止一会的哭声又响起来,宛若遭了非人待遇般惨烈,小小的嘴儿嗓音响亮得吓人。
“啊,不哭了不哭了。”纪云手忙脚乱,又是哄着,又是轻拍,奈何哭声就是不停止,她无措的看着赵临萧,可怜兮兮的道:“怎么办啊,他到底是怎么了?”
初为人母的纪云不懂儿子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情绪,他一哭,她也只能跟着瞎着急。
赵临萧从她手里接过小崽儿,拍了拍襁褓哄慰,然后对纪云说:“应该是饿了。”
“来人!”赵临萧朝殿外叫了下。
春纱推门进来,行了一礼,乖巧的听候皇上的差遣。
“小皇子饿了,把他带下去给奶娘喂养。”
“是,皇上。”
赵临萧正要把小崽儿递给春纱,纪云就唤住了他们,“等等。”
“怎么了?”赵临萧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自己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