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和上一轮有很大不同,三位表现出的水准都很高,我和吴老师确实很难抉择,分数也都在伯仲之间,相差并不是很多。我现在把分数表给你们,上面有我们的评价和结果。”
林建康没有选择自己公布结果,而是让她们自己看。三人拿到表,仔细浏览了一下,表情各不相同。其中,资历第二年轻的金兰兰被淘汰了,然而她却异常地兴奋。本以为第一轮就会被淘汰掉,没想到能进入第二轮,而且分数和另外两名顶层配音相差无几。林建康和吴月还给她写了很多正面的评价,不吝赞美之词。她面带微笑,向两位老师鞠了个躬,然后离开了录音棚,打电话给家里“报喜”去了。
等到金兰兰离开之后,薛涵情终于憋不住了。这一轮她的分数有了很大的下跌,和林小鱼差距连一分都不到。尽管名次没有变化,她却比被淘汰的金兰兰还要生气,问道:
“林老师,我到底比刚才差在哪里了?为什么分数······”
“小薛啊,你表现得很好,只是我们听出来你似乎有些疲倦,状态上不是很好。”吴月平静地说道,“而且你对于角色的领悟过于自我,个人情感掺杂过多了。”
“没关系了,师姐,还有最后一轮呢。只要好好发挥,你的希望很大啊。”林小鱼拍拍她的肩膀。
薛涵情握住林小鱼的手,说:“和预想的没错,最后真的是咱们两个决战。不管谁能赢,汀兰的命运就系在我们两个手里了。”
“男配音那里还没选呢,现在还说不好。不过,事先说好,我是不会放水的。”
“我也不会,小鱼,到时候你就等着看我表现吧。”
两人握着手,笑眼弯弯,样子和之前商量好让谭敏放弃竞选那次一模一样。但是,这一次的意义和那回显然大不一样。林小鱼刻意用一种诙谐的语气,想淡化一下这个竞选的火药味,只是不知道师姐是不是也这么想。简单休息了一下之后,最后一轮的竞选马上开始。
为了表现出自己对这个项目都十分有信心,她们两人都选了女主角雪云的台词。这种时候要是选一个配角的词,那基本就等于主动认输,没有一点竞争的意思了。这次薛涵情第一个上来,选了第一章的一段。这段的背景是雪云在自己开的云青楼里和师兄见面,本以为是要倾诉衷肠,结果清风却以为她背叛师门,要杀死她,而这段就是她的独白,然后便爆发了战斗。薛涵情努力调动自己的情绪,盯着眼前的稿子,定了定神。
“清风师兄,枉我这么多年一直尊敬你,崇拜你,把你当成我毕生的榜样。可结果呢?你到头来却认为我会背叛师门,另有图谋?师父去世了,我也很伤心,但是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收到任何讯息!真的没,没有,没有······”
突然之间,薛涵情开始打磕巴,稿子也有些看不太清。起初她以为是上面的灯光打在白纸上反光太厉害,调整了一下角度。可是调整之后,还是感觉模模糊糊的。并且她大脑此时开始不住地犯困,昏昏沉沉的,注意力也不太集中。
“小薛,你怎么了?”林建康问道。
“老师,我······我有点状况,能重来一遍吗?”
“不用重来,你继续就可以。”
“哦,好吧。”
她用力揉搓了几下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其实从上一轮,就已经有点迹象了,所以吴月才会说她状态不是很好。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怎么样,也要把最后一轮比完。而且,林小鱼那里怎么样还说不好呢,之前两轮分数都比自己低,谁能说这一轮就一定会超过自己呢?这么一想,她就放松了不少,继续将那一段给配完了。
林建康和吴月没有说话,低头在表格上洋洋洒洒写了起来。薛涵情从录音室出来,想要搭话,却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先出去,把林小鱼叫过来。两人擦身的一瞬间,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便准备将门关上。不过,在门被关上的最后一刻,薛涵情听到了一个足以让她倒吸凉气的信息。
“小林,最后一轮,你准备选哪一段作为你的台词啊?”
“我选第一章最后雪云对清风那段倾诉吧,那段我特别有感悟。”
林小鱼竟然跟自己选的是一样的!薛涵情不自觉吹了声口哨,心想这可太有意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商量好的。事实上,林建康和吴月也确实这么认为了,还特意询问林小鱼是不是这样。而对于林小鱼的回答,薛涵情并没有选择听,所以把门给关上了。
简单解释了一下后,她走进录音间,戴上耳机,深呼吸了一口。刚才师姐录得什么样她并不知道,所以没有任何轻松和懈怠。林小鱼知道,前两轮的分数师姐比自己高,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在配音的基本能力这里,两位老师认为自己并不如薛涵情。所以最后一轮,她的希望并不大,只能拼尽全力做最后一搏。正如昨晚上在群里发的那句话:“結果はどうであれ、勇敢に前に進み、”
林小鱼从架子上把稿子拿起来,把自己的肚子抵在椅背上,像是在借力。简单调整之后,她开口道:
“清风师兄,枉我这么多年一直尊敬你,崇拜你,把你当成我毕生的榜样。可结果呢?你到头来却认为我会背叛师门,另有图谋?师父去世了,我也很伤心,但是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收到任何讯息!真的没有!”
说到这里,吴月抿了下嘴唇,担心林小鱼会和刚才的薛涵情一样在这里失误。但林小鱼此时却来了状态,神采奕奕,把稿子放在一边,眼睛看着外面的两位老师,对着麦克风说道:
“但凡你早点派人告诉我,我都会亲自回去祭奠师父。可是你什么都没说,突然带了几个师弟过来要取我的性命?清风师兄,我现在还尊你一声师兄,还望你不要加害于我。不然的话,我就只能领教一下师娘传授给我的独门秘籍了。不信吗?那你就来试试!”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绷着的劲也泄了下来。走出录音棚,林小鱼甚至都没有多做停留,径直离开了录音棚,去休息室那里询问苏韶光的情况了。结果到了那里一看,还是没有过来。十五分钟之后,林建康将她们两人叫过来,开始宣布最后的结果。
“事先声明一下,这只代表我和吴老师的个人意见,对你们汀兰内部最后的决定只是起个参考作用。至于你们最后派谁去参加那个竞选,与我们无关,这点先说明白。我们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
“瞧您说的,林老师,我们还能找您不成?”薛涵情笑道。
“因为以前学校就出过这种事,所以老林有些担心,并不是不相信你们。”吴月活动了一下肩膀,捶捶自己的脖颈,“好久没这么给别人考过试了,我都有点紧张了。”
林小鱼挠挠自己的头发,开玩笑道:“我们更紧张,平常工作的时候还无所谓,今天当着两位老师的面,都有些放不开。”
“当然,我们不能用一次考核的表现就一名配音的水平下定义,毕竟会存在一个状态问题。我们今天的所有打分和评价,都是根据刚才三轮的表现来的,并不代表你们以前和以后的表现。希望你们汀兰在这次竞选之后,心态上不要发生变化,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林建康看着手里的两张表格,一边打量着一边咬自己的嘴唇,显得很为难的样子,不时还和吴月商量几句,对着上面的数字指指点点几下。时间越拖越长,林小鱼和薛涵情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们之前商量好,所有的成绩和评价都会在汀兰内部公示,以保证竞选的公开性。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止不住地紧张。万一要是发挥特别失常,分数一落千丈,公布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十分钟之后,老师们终于点点头,确定了最后的结果。
“这次的分数我们要综合三轮的表现,得出谁今天表现得更好。再说一遍,仅限今天的表现。我们对你们的水平没有怀疑,你们俩都是咱们这行的优秀人才。但是就刚才几轮表现,我们认为林小鱼更稳定一些,角色的张力也很足够。不管是雪云还是如霜,都有自己的特色。薛涵情的雪云明显更好一些,但是如霜那里就配得有些干涩。加上刚才最后一轮,可能是没太休息好,状态有些低迷。以后记得不要透支自己身体,休息好才能发挥得更好。”
直到现在,林小鱼才看见薛涵情眼睛里的红血丝,也想起了第二轮跟自己对词的时候她嗓子的异常了。很显然,她昨天很可能就没怎么睡,提前那么长时间闭关修炼,专心准备,结果准备过头,把自己身体给累坏了。望着师姐发红的眼睛,林小鱼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安慰她。正当自己还在犹豫的时候,薛涵情轻笑了几声,眨了眨眼睛,说:
“其实刚才我失误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怪我太过紧张,疲劳过度,结果反而没发挥出来。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缺点吧,今天总算是显现出弊端了。小鱼,这次汀兰的代表,就是你了。”
“师姐,你不用这么说。其实我知道,在老师心目中,你的能力是比我强的。如果休息好了,没准······”
“这世上没有如果,小鱼,我们没有那么多机会去尝试,每次都是最后一次。更何况,你创立了这个工作室,有资格代表她。而且你今天的表现就像老师说的,稳定而有特色,这一点我甘拜下风。”
“师姐······”
“行了,女代表这里定下了,该去看男代表是谁了。两位老师辛苦这么长时间,一起到楼下的咖啡厅里喝点特饮休息一下吧。小鱼,要不要一起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薛涵情已经和两位老师走到录音棚门口了。林小鱼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随后跟了上去。坐在咖啡厅的座位上,望着自己面前的黑咖啡,她面无表情,大脑中不断在思考着几个问题:
“自己赢了吗?自己真的成为了比薛涵情还要优秀的配音了吗?为什么竞选成功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接下来的总竞选该怎么办呢?”
“哎,小林,你怎么了?”
吴月拍了她一下,把入神的林小鱼给吓了一大跳,碰到了咖啡杯,把里面的咖啡给洒了一点出来。薛涵情连忙叫服务生擦桌子,同时观察她的样子,猜测她到底在想什么。按照自己的理解,自己败给了她,她应该会很高兴才对。但现在这个反应,好像打败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事,脸上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正当擦拭完毕,准备要一杯新咖啡时,熟悉的鸣笛声响了起来。林小鱼循声望去,发现那辆该死的越野车总算来了,大步流星地冲出咖啡厅,径直往那个熟悉的位置走去。
没等车完全熄火,林小鱼猛地拉开车门,把驾驶位上的苏韶光给拽了下来。毫无准备的他重心不稳,差点趴在地上!苏韶光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力气,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气得林小鱼想要打他一顿!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人不来,电话也不回,大家都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昨天录音录到零点,睡过头很正常。再说,现在也没到中午啊,你至于这么······”
“中午?今天九点竞选就开始了,你想中午再来?”
“你说什么?今天竞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