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里都听说了？难道我们汀兰现在这么受关注吗？”
“是啊，汀兰怎么说也是最大的团体，这种史无前例的行为肯定会引起关注。我们那里有些事情，也容易被其它人拿来讨论，这很正常。”
“可能你觉得正常吧，我们汀兰还是需要一点隐私的。不然都摆在台面上，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薛涵情拿起杯子，将里面最后的咖啡给喝光。
刘媛媛隐约感觉话题有些跑偏，气氛也有些凝重了，于是拿出手机来，主动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合照给薛涵情看，希望借此来摆脱这种近似于质询的谈话氛围。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三人还是这么面对面坐着，没有什么表情。在窗外强烈的阳光炙烤下，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薛老师，那个，要不我们先走了？您在这里慢慢喝，有事情您再叫我，好吗？”她实在受不了了，拉着男朋友的手想要离开。
然而，他们刚有起身的动作，薛涵情就立刻喊道：“等等，别急着走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有什么问题啊？”刘媛媛的男朋友弓着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长椅和桌子之间，问，“薛老师，您是不是想知道我们那边是怎么知道汀兰内部竞选的事的，是吗？”
“刘媛媛，还是你男朋友聪明啊。”薛涵情摆摆手，示意他们俩坐下来，“那这位朋友，你能告诉我是谁透露给你们的吗？”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不清楚是谁说的了。大家都在讨论，谁会去问消息来源呢？”
“可是，不问来源，你们就不担心这是假的吗？”
“是真是假又没什么影响，大家就是当个谈资。反正我们那边不可能搞这种竞选，汀兰的竞选最后不还是苏韶光和林小鱼上了嘛，也没见什么黑马杀出来，结果还是在预料之中的。”
“配音这种事是要看硬实力的，不像竞技体育有那么多偶然性。要是动不动就爆冷门，那谁还潜心提升自己啊，都去等着对手发挥失常了。”
“薛老师，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待会还有别的事，能不能先离开一下？”刘媛媛的表情看上去跟有内急似的。
“哦，这样啊，那你先去吧，我和你男朋友再了解点情况·······”
“薛老师，媛媛说的那件事我也得参与，可能没法跟您再聊下去了。”他接收到了女朋友的信号，一边说着一边往座位外面走，“要不今天先到这，我陪媛媛先走了。”
“不是，哎，你刚才说要跟我合影······”
“不麻烦您了，薛老师，有机会再说吧。”
几秒钟的工夫，两人就匆匆逃离了咖啡店，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付钱。望着前面的两个空的饮料杯，薛涵情无奈地吹了口气，把其中一个给吹到了地上。刚想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结果活生生给吓跑了，比刚才的顾美诚还要直白。难道，真的像刘媛媛的男朋友所说，汀兰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吗？
连续碰了两个钉子，她决定暂时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来点能让自己愉悦的东西，那就是把陆明轩叫出来约会。可是，不管怎么联系，都找不到人。直到发了微信，蹦出来一条自动回复，才知道他正在录音。没有办法，薛涵情只好回到汀兰总部，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里来回溜达。突然，在路过录音棚门口的时候，发现门竟然没有上锁，里面仿佛有灯光的样子。她壮着胆子走进去，准备呵斥闯进这里的陌生人迅速离开，结果进去之后，才发现林小鱼坐在调音台前，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神无比的空洞。
“怎么了，小鱼？你今天没有工作吗？”
“没有，在家里待腻了，来这儿坐一会儿。”
“那也不用坐在这啊，旁边沙发上不好吗？”
“我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工作也不在状态。”林小鱼直起脖子来，将转椅挪了个方向，面对薛涵情，问，“师姐，你怎么到这来了？”
“哦，刚才和刘媛媛他们聊了聊，闲着没事就上来看看。”
“他们？还有别人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刘媛媛有个男朋友，都谈了一年了！刚才被我撞见，还不好意思呢。”
“是吗？那她可藏得够深的，仅次于你啊。”
“你怎么也提这茬啊？我是在想，是谁把汀兰内部竞选的事透露给墨香音坊的。据她男朋友说，咱们的内部决定已经成了他们的谈资了！”
“师姐，没想到你还纠结这个，累不累啊？”林小鱼说话的语气十分慵懒，像一只喝醉了的猫，“有这个时间去休闲一下不好吗？”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跟换了个人似的。”薛涵情嗔怪道，“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没有，就是手头有点紧，发愁没处筹钱。师姐，你知道谁手头有闲钱，还愿意借给别人的人吗？”
“借钱？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吗？”
“也没太大的事，就是······唉，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就算拿下那个电影的女主，都不一定够啊。”
“电影，你是不是说的那部《海底王朝四》啊？”
“没错，我盯这个盯了好久了，志在必得。不过最近身体也是比较累，要是有别的办法可以拿到钱，不排除让给别人。”
“听你这口气，好像片方已经确定你是了？”
“没有啊，但那个角色我看了，基本就是送给我的。他们前三部我看了好几遍，都滚瓜烂熟了。不过，要是你要是愿意借给我，我就可以让给你，怎么样？”
薛涵情吸了口凉气，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别扭。林小鱼言语里表现出来的狂妄，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她一度以为林小鱼是喝醉了，说的胡话，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刚刚赢了总竞选，被配音界的泰斗点名表扬，飘飘然也在情理之中。薛涵情清清嗓子，试探着问道：
“怎么，苏韶光关键时刻又掉链子了？这种时候他应该会挺身而出的吧？”
“说实话，我欠他的人情太多了，不想再欠债了。原来因为三那件事，我还觉得他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现在解释清楚了，我就真的变成纯欠他的了！本来想让顾美诚跟着他来还，结果绕了一圈还是跟了我。唉，还人情真是个技术活。”
“所以，你是没跟他求助，还是拒绝了他的帮助？”
“欲拒还迎吧，我现在都鄙视我自己了。苏韶光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难受。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不值得他为我付出了。”
“你这是什么话？他愿不愿意付出那是他自己的事，你并没有强迫他这么做。”薛涵情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说道，“只要把态度表明了，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为自己行为负责是理所应当的。”
“是理所应当，但是眼下的难题该怎么解决啊？”林小鱼突然眼光发亮，坐起身子看着薛涵情，问，“师姐，你和明轩手头宽不宽裕？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明轩那里我不清楚，我这里确实爱莫能助。小鱼，你既然不愿意欠人情，为什么还要找朋友借钱呢？信用卡，花呗这些都可以预支啊，何必舍下面子去求别人呢？”
“我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好感，担心他们动不动打电话来催，甚至还有暴力······”
“你又不会当老赖，哪会有暴力催债的啊？”薛涵情不禁笑了起来，“除非你想卷钱跑路。”
“怎么会？算了，我还是去问问苏韶光吧。他那里最好有，要是没有的话，就必须全力以赴拿下那个角色，解燃眉之急了。”
林小鱼站起来，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一边往录音棚门外走去，都没有跟薛涵情打招呼。然而，还没等她联系苏韶光，就看到了父亲发来的消息。上面说妹妹现在十分想念自己，想在做手术之前亲眼看到姐姐。尽管之前她一直说跟妹妹没什么感情，但到了这个时候，从小朝夕相处的记忆还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看到妹妹躺在病床上羸弱不堪的样子，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苏韶光提前录完音，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得知林小鱼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知道应该是等不及要借钱了。但是，自己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她说，连车速都不由得慢了下来。回到小区，从电梯出来，他径直打开了家门，让林小鱼走进来，然后一言不发去给她倒水，对钱的事绝口不提。
“韶光，我记得上一次求你，是在三年前，我求你帮我证明清白。但是今天，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希望你能帮我这一次。等后面我的钱下来，可以加倍还你。你说得对，我妹妹就算再怎么样，毕竟是我的亲人。她现在有难，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这番话说完，眼角仿佛在闪光，偶尔还吸吸鼻子。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强打精神，内心已经苦不堪言了。但苏韶光却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安慰都没有，只是把接好的水放在她面前，然后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一言不发。
“我知道自己欠你的确实有点多，但这次看在咱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好吗？不然的话，我就只能用别的方法筹钱了！”
“那个，是这样啊，小鱼。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
“只是什么？”林小鱼眸子里波光粼粼，像是被风吹过的池塘一般。
“只是，这次我这里出了点事情，手头没有那么多钱了。对不起，小鱼，我其实非常想帮你，但······”
“没有那么多钱，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钱的意思，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只有不到一万块钱。你如果要的话，就拿去吧。”苏韶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她面前，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看来，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喽？不然的话为什么要用我的生日当密码？”
“就，就算是吧。”
苏韶光咳嗽了两声，他总不能说自己所有的密码都是用她的生日，而不是自己的。
林小鱼拿过那张卡，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重新放回了桌面上，笑着说：“这也怪我，不应该把一切事情想得理所当然。别说你还给这些，就是一分钱不给，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是，小鱼，你不要误会。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你觉得我会小气吗？我是真的有意外情况，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
“好了，好了，韶光，你不用那么紧张。”林小鱼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我是有求于你，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或许，以前的事，你还记恨我吧，所以趁这个时候······”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呢？我是这种会挟私报复的人吗？昨天晚上，我的卡不知道被谁给盗刷了，联系银行冻结之后，今天上午刚去报的警。所以真不是我故意······”
“盗刷？你不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吗？我宁肯你承认我的猜测，是因为不想借给我才这样，那样我还能好受一点。”
苏韶光莫名其妙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不禁把手放到林小鱼的脑门上，怀疑她是发烧了说这种胡话。可是她的体温十分正常，表情也相当淡定从容，除了眼里闪烁的泪花，惹人心疼。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些钱，你还是拿着吧，起码能派点用场。如果以后还有需要，我再帮你联系。”他说着把银行卡拿起来，交到林小鱼的手里。
“不用了，韶光，你还是拿着吧。”林小鱼把卡又塞了回去，侧过头去，说，“如果你真的被盗刷了，还是留点钱当生活费吧。我大不了通过别的渠道筹钱，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那么短时间，你怎么能筹到那么多钱啊？”他看到林小鱼转身想走，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林小鱼回过身来，说，“只是希望你能够保密，不要把具体情况到处宣扬，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说完，她不再看苏韶光的表情，毅然离开了这个留下了无数回忆的梦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