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进人群，站在警戒线外头，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顾思安，白布盖着她，看不见她的脸，但是看见了周围蔓延的血迹，不是很多，大部分都被雨水冲掉了。
夏若呆呆地看着那具尸体，心里的恐惧和悲伤一波一波地朝她冲来，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想要揭开那块白布看看，那下面盖着的到底是不是顾思安。
或许，不是她呢。
夏若抱着这一丝微弱的希望怔怔地睁大眼睛看着，眼眶慢慢集聚泪水，到最后终是没忍住，一滴泪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姐——”一道声音破空而来，撞破了她的耳膜。
夏若猛地回神，扭头四下寻找这道熟悉的声音。
大楼一楼的大门正对处，停着的警车旁边，夏宇身上披了条毯子，正坐在那里，他的旁边是一位女警官，在记录着什么。
夏若急忙退出人群，朝夏宇走去，向保护着夏宇的警察们解释了下自己的身份，然后被刚刚那位做笔录的女警官带了进去。
“目击者年纪不大，又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情绪很激动，不太愿意说话。有时候问一句答一句，说了也说得也不大清楚。你既然是他的姐姐，还请你协助一下我们的工作，开导一下他。”女警官一边走，一边叮嘱她。
夏若点头，表示愿意配合，刚走到夏宇身边，夏宇便失控地拉着她的手大哭起来。
“姐，我看到了，她流了好多血，满地都是，满地都是。”夏宇回忆起自己看到的那个场景，身体和身影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不停地重复“满地都是”，显然是被吓得很厉害。
夏若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却要强行冷静下来，安慰他：“夏宇，夏宇，别慌，冷静一点，别害怕，警察都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好好说。”
夏宇浑身湿透，头发还滴着水，一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自己看到的画面，口中也只能零碎地描述：“你……你知道吗？她的腿……腿是向前折的，骨头……骨头是……是白的。”
夏若拍了拍他的头，在他面前蹲下来：“夏宇，你看着我，先听我说，现在别去想你看到的，你先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吗？”
夏宇依言看向她，眼里逐渐有了焦距，情绪也慢慢地平复下来。
夏若拉着他的手，给他安全感。
“好，夏宇，现在，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好吗？”
夏宇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连连点头。
夏若道：“你今天下班之后，去了哪些地方了？”
先问些别的问题，引导他的思绪，让他放松下来，才好询问有关顾思安的事。
夏宇吞了口口水，回答：“下班之后，我有几个儿时的好朋友约我去吃烧烤，我去了。”
夏若闻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酒味，“你喝酒了？”
夏宇：“喝了，啤的，没喝多少。”
“所以你回来得这么晚。”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的确有些晚，她猜测他就是那个时候回来的。
夏宇点头，肯定了她的话。
夏若又问：“你上楼了吗？”
夏宇摇头，声音平静：“没有，我才走到楼下，没来得及上去。”
他的思绪总算理清了，眼里的浑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他慢慢回想起来自己回来时发生的一切。
因为喝了点儿酒，朋友们不太放心他，于是开车送他回来，不过只送到了小区门口。他是打了伞一路走进来的，因为刚找到工作，老姐给的工资待遇还不错，又和儿时的好友聚了餐，他心情很好，哼着歌进来。
来到公寓楼下，路灯很明亮，大楼一楼的灯也特别亮，他准备去乘电梯上楼。
他收了伞，提脚刚走上一楼的台阶，就听见后面传来“嘭”的一声，声响很大，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因为视野盲区什么也没看见，于是走下去看，走到路上才发现右边的路中央躺着一个人。
天下着雨，又是在夜晚，路灯虽亮着，但有些朦胧，他看得不大清楚，于是走近了去看。
向前走了几步后，他看见了自己终身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顾思安的脑袋歪向一边，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怨恨。贴着地面的那半脑袋骨头都摔平了，紧贴着地面。巨大的冲击力破开了她的身体，内脏都被挤压了出来。右腿向前折，已经完全断了，无力地躺在地面，骨头从膝盖处戳出来一截。
死状很惨。
夏宇吓得双腿发颤，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下意识就想跑，可是双腿早就失去了力量，他一退，就摔在了地上。
对上顾思安死不瞑目的双眼，仿佛她下一刻就会爬起来抓他似的，他拼了命地爬起来，跑到了楼道里，身体脱力了一般，他靠着墙缓缓蹲下，明亮的灯光打在身上稍稍驱散了恐惧，他想起躺在那里的人的脸，想到了那是他为之心动过的女孩。
痛苦取代恐惧，他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冒出脑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向夏若求助，所以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夏若，然后第二个电话打给了警方，第三个电话打给了医院。
“她是从楼上掉下来的吗？”旁边的女警官听完他的描述之后问。
夏宇摇了摇头：“我没有看见，我只是听到了声音后跑出去的，我跑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儿了。但我觉得，她应该是从楼上掉下来的。”
除了从那么高的楼层摔下来会死得那么惨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她是自杀吗？”女警官又问。
夏宇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死者死亡之后，你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从楼里出去吗？”
夏宇道：“楼上有人听见了声音，下楼来看，大都是住在这栋楼里的居民，穿着家居服呢，我没发现有可疑的人。”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女警官又问。
夏宇一时间没想出来自己和顾思安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朋友吧，顾思安平常也不太爱搭理他。
夏若看出夏宇的为难，主动对女警官道：“他和死者没什么关系，我和死者是同事……兼朋友。”
女警官转而问夏若：“死者生前有什么异常吗？或者说得罪过什么人？”
夏若想起发生在顾思安身上的事，心情一下子变得异常沉重：“思安她……一个多月前，遭受过不法侵害，心里受了很严重的创伤。”
“什么样的不法侵害？”女警官追问细节。
夏若不大愿意说，总觉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是对顾思安的又一层伤害，但是警方需要了解。
“是什么样的不法侵害？抢劫或者是其他什么？可以细说吗？这些我们警方都需要了解清楚。”女警官道。
夏若抿了抿唇，最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低了很多：“性侵。”
女警官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毕竟这一类的案件她们接触过不少，早就从最初的心疼惋惜转变为现在的冷静和公事公办了。
夏若怕女警官再问些此类问题，于是补充道：“这个案件我也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你们警方先前已经调查过了，我想你们应该有详细的案件记录。”
这话的意思就是希望警方调以前的卷宗出来，查看案件记录。
女警官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别的问题，她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纠纷？”
不知为何，夏若脑子里一下子蹦出“贺子墨”三个字，她心里吓了一跳。
可是据她所知，顾思安唯一与人有过纠纷的就是贺子墨，录节目的时候发生的，而且顾思安生前，也坚定地认为贺子墨是指派那三个人的幕后真凶，即便警方已经结案确定那三个人就是流窜犯，偶然看中了顾思安，才实施了侵害。
夏若不知道要不要把顾思安怀疑贺子墨一事告诉警方，她迟疑了。
女警官观察到她神情，追问：“有吗？”
贺子墨，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何必说了那件误会，给他招去不必要的麻烦？
夏若抬眸看着女警官，坚定道：“没有，就我知道的，思安她为人善良，通常不会与人发生争执。”
这边正询问着相关信息，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叫：“思安——”。
顾思安的尸体正在被抬上救护车，一个神情疲惫的妇女冲破了警方的防线，扑到了担架车旁，不顾医护人员和警方的劝阻，拉开了白布，只稍稍拉开一角，她便认出了躺在面前的女孩。
“我的安安啊……”妇女凄厉地大哭起来，哭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亲眼看见自己孩子的死状，这让为人父母的，怎么受得了？
医护人员和警方无奈，只能搀扶着妇女，将尸体和妇女一同送上了救护车。
夏若猜测，那名妇女应当就是顾思安的母亲。
警方已经取证完毕，也处理完了现场，一名男警官朝警车这边走来，做笔录的女警察立即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他道：“陈队，基本信息以及了解过了，初步判断，死者应当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