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让晏然冷得打一个哆嗦,猛地惊醒过来。
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疼痛,让她在恢复意识的瞬间,用手去捂左腰上的伤口。
她颤抖着抬起手,张开手指。
五指白净,没有一丝血迹。
晏然心一颤,猛地动一下身子,就顶到墙。
此时她的注意力才拉向她所处的环境,不是医院,而是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墙壁的角落还结着蜘蛛网,门外隐约的传来嘈杂的声音。
晏然惊的坐了起来,脑袋中传来阵阵眩晕感,她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扶着墙喘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恢复清明,呼吸都带着阵阵热浪,但身体却冷得直抖。
没弄明白自己怎么不在医院,而是跑到这里来。
推开门,却被外面八九十年代歌舞厅的装潢给弄懵了!
晏然推开过道里聊天的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她的心也越来越颤的厉害!
这正是她二十年前第一个打工场所——歌舞厅!
但是这个地方,早在90年代初的时候就整改关门了,现在……
晏然摸一把滚烫的额头,总算明白自己是到哪了。
她高二暑假时,被刘芳心逼着出来打工,帮家里减轻负担。
跟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应该体验下生活,知道父母的辛苦……
可正常人会把未成年的女儿塞进歌舞厅这种地方体验生活?
其实是晏心想要复读,需要出一笔钱。刘芳心出了这笔钱之后,生活就有些拮据,需要一笔的进项。
歌舞厅坏处多多,但好处却犹为明显,这份工作工资高。
所以刘芳心就托了朋友,把她塞了进去。
二十年前,她晕倒在休息室里,被人送回家时,还被刘芳心骂了好几天。
因为她病倒,误工一天,奖金就拿不到了。
而她之所以发烧,还是因为早上下了夜班,被叫去送晏心上补习班。
晏心忘记带伞,扣下了她的伞,让她淋着雨跑回家造成的。
下午晏然就有些发烧,她想请假,但刘芳心不让。
说小孩子身体好,让她不要娇气。
上一世,她晕倒被人狼狈的抬回家,这一世,她重生在这个节点上,还算清醒!
上一世,父亲是在她开学前出的意外,而现在是离父亲出事前一周的时间。只要她拿了工资,火速去找父亲,就能阻止那场意外!
一切还来得及!
理好思路,晏然往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晏然敲着办公室的门,里面无人应声,她就大力一些继续敲。
“小然?今天老板没来,你有事?”马姐见她咚咚敲门几乎都快盖过大厅里震耳欲聋的歌声时,站出来交代了一句。
晏然的脸色徒然一僵,“他什么时候回来?”
“得明天吧。”马姐不确定地说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还是先回家吧,明天我和老板说一声。”
晏然点头道谢,暗自决定明天她早点来。
但一颗心却忍不住往下沉,越往深想,晏然越是感觉不好。
心思重,走路没太注意,连转向大厅前的一处阴影里坐着个人,她都没有发现。
她径直走过去,一脚踩到那人的腿上,那人痛哼一声。
晏然一慌,嘴上不停地道歉,同时弯下腰去就要把那人扶起来。
一凑近那人,就能感觉到一阵浓重的酒气混着一丝薄荷味,扑面而来。
被酒气熏到,晏然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随即记忆被一抹熟悉的薄荷味勾住。
借着微弱而明灭不定的光,她仔细辨认,才辨认出这张脸的主人来。
她紧抿着双唇,唇瓣却抖的厉害。
她伸出颤抖不止的手,轻轻地触碰着这张还没有因为病痛折磨到脱形的脸。手指轻点他脸颊上的皮肉,并没有摸到骨头,反而十分有弹性地凹下一个圆润的坑。
一瞬间,她的情绪涌上来,嘴唇微微颤抖,千言万语,换成一句轻问,“你没用晏心给你的肾吧?”
当然,叶庭琛已经醉得不醒人事,自然不能回答她。
整理一下情绪,她把叶庭琛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头,然后把他撑起来。她低估了一个男人的重量,撑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头撞进叶庭琛的怀里,两个人一起滑到地上去。
叶庭琛痛得发出一声“唔”的痛呼,又没了声音。
这回,晏然有所准备,使出吃奶的劲儿,撑起他。
只是她自己的头还晕乎乎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路线,晏然跌跌撞撞地把叶庭琛扶到休息室去。
小小的一间休息室,只能勉强放下一张单人床,而把叶庭琛放进去,他歪坐在单人床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地蜷着。
晏然则是累得出一身汗,坐在他旁边喘着。
折腾半天,许是出过汗的关系,她觉得头似乎不是那么晕了。
前世的叶庭琛对谁都冷淡,连晏心,也没让他变过脸色。
可现在醉酒的叶庭琛完全没有前世的冷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面颊上投下一大片阴影,眉宇轻蹙,有一抹淡淡的愁色凝结其上。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醉倒在这里吗?是遇到了什么事?
晏然看了叶庭琛一会儿,把他的长腿搬上去,小小的一张床,勉强能把他装下。他睡的极不安稳,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在眉心打了一个结。
现在才二十一岁的叶庭琛,还没有后来在商场里磨练出来的杀伐果决的凛然冷漠气息。干净的面庞,清爽又俊郎。
虽然他紧闭双眸,却能从眉宇间看到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虽然感觉好些了,可晏然这一世并不想亏待自己。
休息室被他占了,她收拾一下,就准备回家休息。
现在还是盛夏,九点多雨夜后,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清爽味道。
被凉丝丝的风一吹,晏然身上的热度被带走几分。
举步维艰地走到家中,费力地爬上楼,晏然扶着墙微微喘着。上一世她被人抬回来,完全忘记当时病的有多重。现在走回来,她感觉自己都是在飘的。
晏然攒了些力气,正准备拉开纱门,里面传来晏心欢喜的笑声,“妈,你看我今天买的衣服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