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刈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撇开度厄星君的手,破开窗户翻了进去,手探向前,就要拿住那个东西!
手中的灵光照亮了黑暗,那坨背篓一样大的东西竟然是只虫怪,触角根处生着一张人脸,背上生涩不平,背着许多东西——不仅有鬼气,还有些脏污蒙尘的金银财宝和残羹冷饭,臭味熏天,恶心至极。
白刈素爱干净,瞬间连抓它也不想了。
那东西得了空,驱动六足往门外钻去。这般的响动和灵光惊醒了熟睡的城民,他们吓得不轻,刹时乱叫起来。而他们身上的毒疮也在悉数重复惊叫,一时间,茅草屋内如有百人同时言语,乱作一团。
度厄星君早知会如此,已等在门边,当那东西逃窜过来时,手结一个封印阵法,便将它收入了里面。
白刈和江晗见丑物已被抓了,又在屋内安抚了众人几句,这才走出茅草屋。白刈用几欲作呕的语气问道:“星君,这又是何物?应声虫的亲戚吗?”
星君道:“这是一只成鬼的蝜蝂,你们随我找处好净化它的地方,我们再来问它。”
两个少年应了,随星君来到了一处小池塘边。星君设了一个禁锢结界,又将如意里那蝜蝂放了出来。
没想到他刚一出来,便完全没有之前那样安静,聒噪道:“杀鬼了!杀鬼了!你们这些大神围着我打,好意思吗?要不要点脸?”
白刈哪里肯被它这样骂,呵斥道:“你好好做你的小鬼,背你的粪球去!戕害凡人做什么,本太子看一次打一次!”
星君不语,只是不知从哪儿捡了个破盆,舀起一汪清泉,冲刷它身上的脏污。
泉水浇身,它却活像被烫油淋了一般,扭来扭去想躲,却因为禁锢咒躲不开,嘴里吱哇乱叫着:“你哪只眼睛看到哪个凡人死了,不都好好活着吗???装什么清高,我看你们就是稀罕我身上的宝贝!”
星君笑了,只见它身上的金银财宝和残羹冷饭一道被泉水浇下,显露出它的真容。而它一边拢了拢那几团鬼气,一边又挥动着触角和四足,将那些被冲去了脏污的财宝又捡了起来,重新背在背上。
星君道:“蝜蝂,没有人想抢你的财宝,你好好告诉我,为什么要用凡人的身体养着应声虫?”
蝜蝂拾完了财宝,又见他们确实不抢,才小声道:“小应死了……小应魂飞魄散了……我把它的魂魄分散在凡人身上,养好了,集齐了便走……你们这些神仙不会懂的。”
江晗道:“你看那些人,因你的小应,浑身长着痘疮,痛苦难言。”
蝜蝂叫道:“凡人痛不痛干我什么事?小应是我挚爱,只要能让它回来,就算逆天而行,感染千人万人我也会做!况且我还留他们一命,已经是个极大的慈悲鬼了!”
星君不笑了,望着它背上的鬼气摇了摇头:“你执念太深,我超度不了你。还是将你交予鬼神处置吧。”
蝜蝂一听到鬼神二字,瞬间吓到面容扭曲,眼中含着不可名状的惧怕,抗拒嚷道:“你不会懂的!你们都不会懂的!鬼神就是个极大的恶鬼,他也不会懂的!!!你超度不了我,就算鬼神来了,也无法将我的执念消弭!”
星君放下小盆,手再次抚上了玉如意,眼底一丝流光转圜:“你可知,本尊也曾为救一人,逆改天命……但是,不论你执念多深,也万不可以别人的痛苦为代价……”
他的语气沉定而自哀,既感念蝮蝂的深情,又恨它所行之事,说罢他不再言,他只是将蝜蝂又收回了玉如意中,回身给了白刈一个药瓶,“太子殿下,那些人身上鬼气已除,普通应声虫雷丸可治。还请您将这些交给主持,医治他们。度厄先告退了。”
白刈道:“星君你去哪?我们也在游历,要不你等等,带上我们。”
度厄星君已召出了他的小帆船:“我去找鬼神东岳,太子殿下和江晗也要跟吗?”
“那……那还是不了……”白刈面上的笑容僵了,他瞬间想起了自己一年前大闹鬼神殿,差点打到数鬼魂飞魄散,然后他两又被鬼神送进单人墓穴,他的眼光瞥到度厄星君的头顶,束发金冠和金镯一对,仿佛瞬间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度厄星君尊驾难移,却逢鬼必出,难道你都是为了去找鬼神东岳?”
“小孩子乱猜什么,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太子殿下既然不和本尊一道去,就好好带着江晗悟你的道去!”
此时的度厄星君急了,连大人和小孩的分别都搬了出来,可是白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每天在他的天枢宫里吃糕打鸟的小孩子。
白刈的眼珠转了两圈,露出一个讪笑:“每当你同我讲大道理的时候,就是要支开我了……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无耻尊上,公事私办——”
度厄星君佯装要踹他一脚,白刈忙躲了:“祝你和那鬼神一夜春风——明日可不要连回天宫的力气都没有啦!”
一个烂盆向他砸去:“哪里学的这市井口气!回去别乱说!”
闪身就是让过,白刈直接拉住了江晗的手逃了:“不说不说,我的嘴可严着啦!”
他们二人回了茅草屋,将雷丸给城民们尽数服下,白刈挨个探过他们的身体,确实没有鬼气存在了。回神庙的途中,江晗说:“度厄星君抓走了蝮蝂,城中应该不会再有人生鬼疮了吧?”
白刈便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且看这雷丸医治效果如何。我们再逗留数日,也好有个帮衬。”
一月之内,他们和主持悉心照料着染病的城民,直到他们全都好了,一个个先后回了家。白刈和江晗才放心了。
这日他们走在城中,又看见了那个小孩。小孩被他父亲抱着,手里拿着个木棍糖正在咀嚼,望见他二人走在长街上,口中忙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小孩的父亲循声望去,他儿子喊的正是那两个救他们于水火,又照顾了他们好些时日的人。细看那个墨衣青年,还真是像庙堂中供奉的太子殿下。
那男人前来道谢,听他谢完,小孩也道:“谢谢太子殿下救了我的爸爸。我长大以后,要来你庙里当僧人,天天擦拭你的神像!”
白刈和江晗皆是笑了,白刈摸着小孩的头:“小朋友,你要好好读书。神像有主持管着,你以后做个善良的人,多行义举,就是对太子殿下最好的虔诚了。”
“嗯!听太子殿下的!”小孩乖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