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汀国发动战事了,有没有人知道?”
“这几天才有消息传过来,上汀和我宇尘是盟友。此事都过去一年了,可汗竟然毫不知情。”
“盟友如何,他们去占南海,行的不是正义之举。可汗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相助!”
“我估计那上汀国君也不好意思同可汗讲,才把消息封锁了。好端端的陆地上的人,去占鲛人国的地界做什么?”
“南海当中,瑰宝无数啊,许多国家都想占,只有上汀付诸行动了!”
“他人财宝,与我何干?只是陆地上的人,怎么能下海探宝?”
“元容将军听说过吧,得过避水珠那个。他率着人下海,找到了避水珠的产地。这不得了,大批大批的沿海士兵就都能下海了!”
少年时光大好,又如白驹过隙。这日他们如往常一般并肩行走在长街之上,听见了路人口口相传的言语。
江晗将传言听了个透彻,心里如同被南海的水浇透,越来越凉。
元容果然死性不改,三年前未将避水珠尽数还了。上汀国君还支持了南海战事,只是不为白鲟美味,是为了扩充疆域和稀世珍宝。
这场战事,行得密不透风。上汀国君定期与可汗通信,甚至送来的物品和食材也从未断过。可他未言及侵占南海之事,江晗和白刈根本不知分毫。直到战事已有一年,民间走漏,城民相传,他们才愕然。
上汀国,终究是将他养育的地方。鲟族里,还有一个他们相识的朋友。江晗做不到不闻不问,继续安稳度日,便携着白刈,一同来到了可汗的宫殿。
阿拉坦胡雅克可汗独自坐在殿中桌案边,手中执着一卷信笺,浓眉紧皱,神思忧虑。
江晗直上殿前,一撩衣袍,单膝下跪:“阿布!”
可汗抬了眼,仍旧没放下那卷信笺,只是叹道:“清格勒,你们来了。我正有事要同你说。”
他们说话从不避讳白刈,总是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江晗便也问道:“可是关于上汀国侵占南海一事?”
可汗点了下头,眉间皱得印堂中心有一道深印:“此事我也是昨日才从传言得知,真假难辨。你是我儿子,我本不愿你参与乱局,只想你留在我们身边。可是……”
说到此处,他犹疑了一下,将手中之物递了过来,“可是今日收到上汀国君的来信,言及新春大典,让你南下同庆……清格勒,阿布不说什么,去与不去,你自己定夺。”
江晗双手接过书信,低头凝视。这上面确实盖着上汀国的官印,内容也正是可汗所言。他沉默些许才道:“阿布,儿子去——去去便回。”
可汗了然。上汀国君亲自相邀,江晗去,便是维护两国关系,不拂他国颜面。但若国君还是因为江晗是天选之人,要把他困在上汀的话,凭白刈和江晗的本事,自然是可以破出困局的。所以江晗说去去便回,说得坚定,可汗也信:“好,阿布就在此地,等你回来!”
当日午膳后,两个少年将小汪装入纳戒,就骑着小马出发了。
“上汀国君准备大势操办这次新春大典,好多人都去了皇城。二位公子,也是要往皇城赶吗?”他们入住客栈时,掌柜的这般相问。
“马蹄钉没有了,公子,上汀国君召集了全国铁匠去造新春大典的巨鼎。我们的存货都卖空了。”他们去购买马掌钉时,商贩这般解释。
“这是攻下南海以后第一场盛事,办得铺张些,也是彰显国威吧!公子你们可知道,南海的元容将军和他的将领,都被召回啦。可能要受嘉奖,飞黄腾达啦!”他们路过上汀国村落时,村民们这般谈论。
江晗不然。
从前的新春大典,虽是举国同庆,但皇室也只开家宴,并不与民同贺。
侵占南海,本不是什么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丰功伟绩。不至于声势浩大,惊动全国来庆祝。
军中精锐,素来各守各地,将军来往皇城是常事,将领全召,史无前例。
他越行,越觉得此事蹊跷。
奈何马掌缺钉,脚程不快。他们并没有如计划般提前赶到皇城。当日入城时,皇宫外已聚集着上万民众,宫墙前搭了巨台,台上供一宝鼎,就是国君召集全国铁匠来赶制的。
这宝鼎,造型惊艳——鼎面绘制着南海浮雕,有群鱼巡游,有扇贝美螺,有各式鲛人,有珊瑚海藻,色泽鲜艳,骇人壮观。如同高楼,鼎方而敦实,鼎口直接宫墙。
与其说是鼎,江晗觉得它更像一口锅,因为宫人们走在宫墙上,正在一桶一桶往鼎里倾倒着水。
上汀国的鼎,多用于祭祀文化。或插香,或焚祭物,在典礼上往内倒水,像是要回归鼎原本的用途——炊具。咸湿的海风味道蔓延着全城,那些水不是清水,该是海水。
上汀国的国君和皇室六子,此时正坐在鼎前搭建的略矮台上。其下是各位从南海归来的将士,和皇族亲眷。戒严的士兵将台下围了三圈,围出一片空地,阻止百姓前进,影响午宴用餐。
正午午时,圆台上空地落了些缤纷花瓣,可见上午已进行了一场歌舞表演。江晗和白刈观察着四周,从百姓群中挤向前去,心下疑窦重生。
“上午表演的歌姬好生俏丽,那腰肢软得哟,就像一条灵巧的游鱼!”
“国君说了,今日不祭天,只祭海,我们上汀国,以后怕是要拜海神了。”
“一会儿听国君怎么讲吧,下午还要褒奖南海将士,与民同贺!”
城民们不觉得有何蹊跷,他们欢欢沁沁,拖家带口,摩肩接踵,站在士兵外围,全都翘首企盼着,等待国君食完午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都不愿散去,即使此刻他们还未吃饭。
走得稍微近些,江晗便能将台上众人看清。国君没用筷箸,而是手着一勺,以一种及其生硬的姿势,四指合并拿着。周围的皇室亲眷也是,都在不紧不慢地食用汤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