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怎么?”座位上的陈皇惊问道。
“怎么?不许?”太后所过之处,群臣后退三步,低首俯身以表其尊。
太后早年受先帝嘱托,在当今陈皇年幼之时临朝监国,可如今陈皇如今已经不再是年幼之时,按着往常惯例,太后应当还朝还权,退居后宫,自然也不会在此刻临朝。
可这毕竟只是惯例而已,从没有过律例规定,也从未有人将太后手中的临朝监国之权收回去。所以说此时太后临朝完全合乎律例,只不过,此刻的陈皇年岁大了些而已。
纵然合乎律例,但却不合乎于礼。太后临朝,女子对朝政指手画脚,大臣们心中多有不满。
太后来到殿前,眼见仍站在殿上的陈皇,略有不喜,便高呼一声,“哀家见过皇上!”
太后哪有向皇帝行臣下礼的可能?百善孝为先,儒家重孝,纵然他身为皇帝,纵然他不是太后生子。
陈皇忙是从皇位上跃起,来到太后面前,将太后一把搀稳之后,反而是后退三步,在大臣注视之下竟向太后跪了下去。
“儿臣拜见母后!”
这可是朝堂,早朝之时!群臣一时震惊,而太后竟这般看着皇上跪了下去,施施然的受了。
冯太师脸色已经藏不住的阴沉,而群臣却是互相看着,敢怒不敢言。
康亲王心中警醒着,纵然对自己的母后万般尊敬,可见此状却也觉得母后已经有些老糊涂了。
他是请了董国公去太后宫中说冯康之事,却也从未想到自己的母后竟然会做出‘临朝’这种事。
陈皇将天后搀扶着走向殿上,临至康亲王,太后特意顿了一下,然后瞧了康亲王一眼。
“母后。”康亲王谨慎施礼,不敢在朝臣面前恃宠而骄。
太后点点头,请道一句,“可受委屈了?”
“谢母后关心,皇兄对我甚是关爱,儿臣又怎么可能受什么委屈。”这句话稍有些讨好之嫌。
陈皇在一旁听着,却也没说什么,然后将太后搀至殿上,命人摆好风椅,将太后搀好坐下之后,这才敢回到龙椅坐下。
“太后凤体贵重,若有事情,何不在后宫等着,让人传个消息就是?”冯太师上前试探性言道。
却不想太后却是丝毫不留余地,瞪着太师,说话说得严厉痛恨,“怎么,太师这是想把哀家给赶回去!?”
太后睥睨,关切的瞧了眼他站在殿下的亲儿子,“让哀家在后宫等着,等着你们把我儿的脑袋送过来吗!”
这……群臣一时愣住,面面相觑。而冯太师则是一时哑言,颇为难堪的站在原地。
“母后说的甚的玩笑话,刚刚儿臣与臣工们便正在议论皇弟治洪有功之事,又何来要取了皇弟性命一说。”陈皇打着圆场,虽贵为皇帝,但在太后面前,却是异常恭敬。
陈国如今推儒以孝治国,太后虽不是陈皇生母,却也是从小将他养育成人,况且从未苛刻过他,与其生子康亲王一视同仁,而如今他当上皇帝,生子康亲王只是个王爷,这份恩情,便也值得陈皇铭记。
“当真?”太后不问群臣也不问陈皇,问的却是康亲王。
想来不出半日,太后临朝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师,到时候虽还不知那些个恼怒士子百姓会怎么评价此事,但绝不会是说好话的。
康亲王不想进一步将满朝文工全部得罪,也不想让京师之人迁怒到自己身上。
“回禀母后,方才皇兄和臣工正欲赏赐儿臣,只不过被儿臣推辞了。”康亲王谨言慎行。
“哦?”太后瞧了瞧众人,“既是你皇兄赏赐,缘何推辞,受了便是。”
太后像是猛然记起了什么事情,瞧着陈皇责怪着,“说起来你这皇叔做的可是极差,哲儿大婚到现在,你是不是还未赏赐侄媳妇什么?”
“还有你,”太后又指着康亲王,“哀家那孙儿大婚这么久,也不见得你带他和我那孙媳一块来瞧瞧哀家。远的便不说了,掐指算算我那寿宴也没几天了,此次我那寿宴上,你定要将他们带来,让哀家瞧瞧。”
“儿臣疏忽!”陈皇和康亲王异口同声道。
太师面色难堪,群臣们也面色甚是奇怪。早朝之时,岂是太后拉家常的地方!
“这是康亲王的奏折?”太后看见那份‘论著作条例’,然后不问自取,便将奏折拿在了手中。
大臣们各子看着。
“字还不错。”太后瞧了一眼康亲王,眼神中有些为母者的自豪。片刻,太后将奏折放下,“这奏折,皇帝当如何处置?”
陈皇略一思虑,回复道“儿臣认为,皇弟所说虽是有理有据,但祖宗律例岂可随意更改,当细作思量才是。”
“既是有理有据,又有益于朝廷,何须再做思量?”太后追问着。
“这……”陈皇有些难下定论。
“太后!”户部尚书言道,“那可是太祖所定的律例,岂可随意更改?”
“放肆!”太后忽的提高了语调。然后抚着凤椅说道,“难道你觉得哀家已经糊涂到连陈律是太祖所定的都不知晓了吗!”
“微臣不敢!”户部尚书急忙称罪,但却不肯退让,“太后既知陈律乃是太祖所定,则应当更是谨慎,还望太后深思!”
太后瞧着那户部尚书,国子祭酒仍旧站在殿上,只不过额头的鲜血已经凝住。而康亲王和太师分立两侧。但瞧着朝堂上人心所向,太师明显凌驾于康亲王之上。
太后抚着椅子站起,多年积病之下,身子已经孱弱,故而略显颤颤巍巍,但威仪却是仍在。她居于殿上巡视着朝堂,殿下的群臣一时间便感到一些压迫,从而不自主的低头示弱。
太后被人搀扶着,不是陈皇,而是抢他一步的柳公公。
“七年前,”太后终于开口,而一开口便是追溯到七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