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静室里有枯木形状的花瓶，里头插着两支应季的蔷薇，颜色属实打眼，而不远处的镂花炉子里，还有同阿芷大殿里一样味道的熏香。
离非闲庭信步的在炉子旁边扇了扇手掌，而后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里带着满满的调笑。
“我倒是没去招惹哪家的姑娘，不像某位曲少爷，平日里忙着读书写字，还能抽空给别人家的妹妹送点好东西。”
诚然这话是在开玩笑，曲舟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虚长离非一岁，往日里对这人算是宠的很，别看离非在阿芷面前端的老成，可是在曲舟这里，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娃娃。
所以对于五皇子的调侃，曲舟也没放心上，他就半挑着眉，学着离非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接了一句。
“五皇子这话说的倒是见外，什么你的我的，那不是咱妹妹么。”
去你的咱妹妹。
离非轻轻巧巧的捶了曲舟一拳，两人心照不宣，这画面着实美好，落地的窗子外头是大片大片的花丛，而素净的屋子里，穿浅色衫子的两个少年，相对而坐。
至少这时候，比起曲舟和阿芷，对不起，我站曲舟和离非。
而再看本来咳嗽的离非，他就摸着下巴，也不说话，对于山海镜里的画面，像是有些沉思，不晓得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诚然我是觉着曲舟对于离非有些想法，可那会子单纯的五皇子，人生里所有的见识就是觉着男子还是要找个姑娘当媳妇的。
所谓世俗，不过如此。
而在说笑之后，离非便砸了咂嘴，然后突然往前伸长了脑袋，拿手摸了摸下巴，“曲舟，我问你，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离非本意是先不把自家妹妹供出来，打听一下曲舟的心思，虽然他向来宠着阿芷，可是也不好因为这个，就去强迫人家曲舟。
五皇子心里好意，曲舟倒是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而后笑了笑，手指不自觉的去摸桌子上的茶盏。
“怎么说起这个？”
曲舟并没有正面回答，这在离非心里，也是间接的表示没有喜欢的姑娘，他就满意的点点头，虽说把自家妹子嫁出去有点不舍，好在嫁给一头认识的猪，总比嫁给一头不认识的猪好。
小伙子大义凛然的拍了拍曲舟的肩膀，也没管他还在倒茶的手差点烫着，“我晓得了，你放心吧，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还没有搞清楚一切的曲舟，像是一头雾水，而旁边的离非倒是不继续刚才的话题，得空还从桌子上端了盘糕点。仿佛出门前没吃饱一样。
他是无所谓了，难为人家曲舟，毕竟对于好奇心强盛的人来说，话题聊到一半，戛然而止，总是让人心生遗憾。
诚然曲舟不是个好奇心胜的，可事关自己，到底还是要说个清楚，在离非吃了第六块槽子糕的同时，曲舟托着下巴，眼神幽暗。
“阿非，你刚刚说，日后不会亏待我是什么意思。”
我估摸着曲舟的意思和我的意思是一个意思，可我俩的意思，和离非的意思，并不是一个意思。
果不其然。
没心没肺的五皇子，顺手抹了抹嘴唇上头的残渣，一脸贱兮兮的笑。
“昨个我去阿芷那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
“那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殿里无聊，整了好大一张宣纸，上头写满了你的名字，对对，还有个你的画像。”
说到画像，离非本来就贱兮兮的微笑，更是有趣，这人的嘴角越咧越大，约莫是想着昨天一抹朱砂的惨不忍睹。
虽然晓得自家妹妹的画技着实拙劣，可是拙劣也不好像是个狗啃的，离非就笑的呲着一口大牙，声音响彻方圆三里地。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真的，你没见到，阿芷的那个画像，太传神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今个过来我忘记去她那里，赶明我给你偷过来，你找人弄幅牌匾，到时候就挂在这屋子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离非语气里带着夸张，而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透着模糊的视线，却看到本来在微笑的曲舟，慢慢收敛了神色，最后面无表情。
“阿非，你说的喜欢，其实是阿芷对我的喜欢，是吗。”
离非并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可曲舟说话的时候太过严肃，他恍惚里突然就明白，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是不是曲舟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刚好不是阿芷？
早先便说过，离非是个妹控，因为爹不疼，娘早死，他唯一有的亲人，就是阿芷。
那么对于离非来说，兄弟可以没有，妹妹一定要护着。
静室里再次出现罕见的沉默。
熏香的火炉里有小声的响动，两个人相对无言，而三五早在一开始便出去守着，大学士总是怕曲舟鬼混，对于院子着人盯的紧。
“那个……”，离非小小的咽了咽口水，他生的俊郎，眉眼间都是属于少年的英气，“曲舟，你是不喜欢阿芷吗？”
彼时曲舟就沉默，沉默了半柱香的功夫，然后突然摇头，可是没等离非高兴，这人开口就是一盆冷水。
“阿非，我喜欢阿芷，可那是对于妹妹喜欢，就像你这样，我可以给她送礼物，搜罗她喜欢的一切，可是，我不会娶她为妻。”
我想，那时候的离非是生气额，或者说气愤。
人在难过的时候，可能会哭，也可能会笑，而在曲舟面前向来都是好脾气的离非，就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唇。
“曲舟，你知道我有多疼阿芷，你若是对她没意思，不该这样撩拨，她还小，不懂你所谓的像妹妹一样的喜欢，曲舟，你不该……”
离非连说了两遍的你不该，倒是让学士府的大公子着急了，他虽说家里头还有弟弟妹妹，可是因为同离非交好，这才爱屋及乌，把对于自己家里的疼爱，转移到了阿芷那里。
曲舟送礼物的时候想着，我是和离非一样，不过都是哥哥，而平日里阿芷对于曲舟，也是曲大哥长，曲大哥短。
他并不能认同离非话里的撩拨，甚至于就这个问题，同离非抬了两句。
彼时那个少年就从垫子上坐了起来，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曲舟，你和我一样吗？我和阿芷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你能和我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