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天重诀笑了很久。
两个人在北海看着太阳升的高高的，水面开始变的暖烘烘的，不远处还有水母游过去，伞状的头颅因为透明，被天上的阳光折射出七彩的颜色。
卿翊被笑的有些羞涩，她就小小的捶了重诀一拳，示意他可以了，适可而止，不然自己要生气了。
而重诀也算是给面子，慢慢收敛了那份张狂，他平日里温润如玉，很少会这样开心，卿翊虽说被笑的抓狂，可是倒也不生气。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块，不管是从身后还是前头看，都般配的不得了。
小姑娘一双如同白玉一样的脚丫在水面里来回晃荡，会有小小的鱼从她两只脚的中间游过，痒的时候她就往旁边挪挪，跟个小娃娃似的。
重诀单手摸了摸卿翊的头顶，看小姑娘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他就叹气，“我早就晓得你是南海的公主，前段时间，龙王找过我。”
重诀说王父找过他？！
卿翊圆乎乎的眼睛就睁的大大的，左右打量了重诀一遍，然后跟个小傻子似的，“那你有没有受伤，我王父有没有为难你，我就晓得，他把我关在家里一定是不安好心。”
小姑娘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重诀也没打断，就好笑的单手撑着脸，等着卿翊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继续开口。
“没有，龙王同我谈了谈心，就在这里，”，重诀指指自己屁股下边的石头，“他说他这一辈子就你一个闺女，从小跟个眼珠子似的捧在手掌心里，但凡一点点的苦难都没吃过。”
“他以为你会找个太子在一起，再不济也得是个兵将，可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我，卿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嫁给我，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便没有了。”
重诀说的情真意切，至少那时候，在卿翊看来，重诀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小姑娘就摇头，以她的年纪，并不能考虑到很远和未来，她就晓得，自己现在和重诀在一起很开心，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说实在的，很多被富养的姑娘，最后之所以选择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就是因为他见识过自己没有见识的一切。
可是等被生活打败，就会觉着自己以前的天真。
重诀看着卿翊摇头，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主动，主动的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
“卿翊，你王父说的对，我并不能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选择跟着我，你会受到以前所没有的磨难，那可能会是你一辈子都不想经历的，你得考虑清楚。”
重诀这样对卿翊说，也这样对自己说，便是给小姑娘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她选择离开，那么自己就再去找一条龙，她还小，日后有大好的年华。
可是卿翊就摇头，她不愿意离开重诀，小姑娘双手紧紧的抱着重诀的腰，声音闷闷的。
“重诀，我不想离开你，你去同王父提亲吧，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管结局是什么，我都不怪任何人。”
那么，是你自己选择的。
重诀把卿翊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小姑娘柔软的仿佛蛋糕团子，他就一下下顺着卿翊的头发，而自己扬起的脸上，却满是冷漠。
卿翊中途在重诀怀里睡了一觉。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困的，就觉着重诀的怀抱特别温暖，小姑娘不打呼噜，但是流了一点点的口水，那丝银线被拉扯的细细的，从重诀的衣服到卿翊的脸上，丢人死了。
倒是重诀没在意，他就拍拍卿翊的头，看小姑娘抬脸，语气里带着深思熟虑。
“卿翊，你选择我，那么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我想，去跳龙门。”
鲤鱼跳龙门，这是卿翊从小听着长大的故事，在东南西北海的最中央，有一座蓬莱岛，那上头都是神仙。
而蓬莱岛的最外围便是龙门，卿翊生来便是龙族，自然不晓得龙门长什么样子，可是那些想着一步登天的其他海面生物，为了活着，为了更多的尊严。
他们会一次次的选择跳龙门，一次次的伤筋动骨，一次次的用命抵命。
卿翊在重诀说完话之后便立刻摇头，她愿意受苦，可是不愿意重诀为了自己，去冒生命危险。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可是龙族对于大海有天然的掌控力，以重诀现在的身体和功力，真想去跳龙门，那就只能是死。
这话卿翊没说，她怕打击到重诀的信心，可是不管小姑娘怎么劝，重诀就是一句话，“如果我不能跳过龙门，没办法给你更好的未来，那么我宁愿选择不娶你，让你日后遇见更好的人。”
话说到这里，但凡多长两个心眼的都得想想，重诀这么执着于跳龙门，为的是什么。
诚然如同敖钦嫌弃他不能给卿翊好的生活，可是重诀也没告诉卿翊，龙王除了前头的一番话，最厚在离开前，还说了一句。
“你若是愿意入赘到南海，那么你和我闺女的婚事，本王便考虑考虑。”
重诀愿意么，他不愿意。
入赘之后的所有一切，都是靠着女人得来的，他把自尊看的比天还重，在重诀心里，卿翊还不值得他拿尊严去赌。
不愿意怎么办，那就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让卿翊为自己甘愿掏出龙心，献出龙骨。
女人一生都不能逃脱情爱，而重诀也是看准了这点，他牢牢抓住卿翊的真心，然后以此作为要挟。
我就看着对面静静说话的姑娘，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句，卿翊这把输的不亏，重诀是个走一步看百步的男人，便是敖钦可能都被他骗了，何况是卿翊。
而小姑娘就和重诀想的一样，她既难过也感动，跟个土豆疙瘩似的心眼哪能比过蜂窝煤。
因为重诀说如果不能化龙，就不耽误卿翊的未来，所以两个人根本没有回去南海，也不存在提亲一说。
卿翊靠着从小听来的故事，仔细琢磨了很久，最后判断出龙门的位置，两个人一路摸索，互相扶持，去往那个传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