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龙宫里晓得卿翊有喜欢的人了么。
晓得。
只不过那时候的卿翊,一颗芳心都沦陷在重诀身上,那时候的小姑娘,看着重诀是哪看哪好。
觉着他风趣幽默,再困难的事情,被他说出来,都会让人觉着里头掺杂着美好。
重诀偶尔会跟卿翊说起自己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遇见那些打不过的大家伙,他就躲在海草下头,顶着绿油油的来回飘摇的海草做掩护。
有时候憋的狠了,等那些大鱼过去,他就去狠狠的出来喘气,气压在海水里就会成很多的泡泡。
重诀说着话,也就从嘴里吐泡泡,他生的俊郎,这样哄女孩子,不显得油腻,倒是让卿翊觉着开心,就追着那些泡泡来回跑,笑声总能传的很远。
不过说起这些过往的时候,重诀如同感叹一样,就摸着卿翊的脑袋,“你还真是我的幸运姑娘,自从遇见你,我好像再也没有见到需要我远远躲开的危险。”
彼时他们就在海面上晒月光浴,小姑娘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身后,她就揉揉鼻子,有些尴尬,可是到底没有解释。
卿翊本体是龙,那些个对于重诀来说的怪物,在面对龙族,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就能灭掉的小东西,他们自然不敢往这边触霉头。
卿翊不晓得重诀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总是有些害怕,如果把自己的身份告诉重诀,他会不会像龙宫里的小鱼小虾。
渐渐的就不爱跟她说话了,卿翊不喜欢当公主,当公主没有朋友,她就喜欢跟重诀在一起,在这宽阔的海里做一对自由自在的大鱼。
满心被自己感动的卿翊,眼睛里带着爱慕的星星,就冲着重诀笑。
倒是把重诀笑懵了,他熟悉卿翊脸上动心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约莫把这姑娘攥到手里了,可是同他想的不一样,卿翊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让重诀有些着急,因为卿翊不说,他便不好继续下一步。
两个人也是好玩,一个想要卿翊暴露自己,然后靠着苦肉计能骗取小姑娘的心为自己所用,而另一个就因为害怕重诀疏远自己,暗暗发誓一定要捂好自己的身份,坚决不暴露。
而我在听着故事发展到现在的时候,就表示瞠目结舌,差点被这姑娘蠢哭,你但凡,但凡多问那么一句,日后就算死也能死个明白。
这就跟去看带颜色的连环画一样,好不容易翻完了前头所有的前戏,我兴致勃勃的等待那个精彩的瞬间,可是你告诉我,啊,对不起,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就自己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表示气坏身体没人替,卿翊还沉浸在过往的美好里头,也没想着安慰我几句。
好在我这人别的不行,自我调节的能力着实不错,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五方肆里生活这么多年,人都说修身养性。
我养了许多年,性子平淡不少,可是因为近几年话本子看的多了,有时候也会为其他人的人生感到可惜。
我不晓得这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后来跟数抒弋聊了几次,这姑娘就拍拍我的脑门,她往年里也同我一起去大雷音寺里偷过葵花树。
不过因为我这人做事认真,说偷葵花树,便只偷葵花树,其他的也没放在心上,而抒弋还得空偷听了几句如来老儿念的佛经。
彼时她就琢磨了一会,然后找了个自认为恰当的道理,来同我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我到现在还记着,这姑娘说的最深刻的一句话,“阿音,上神本该心怀天下,你为他人而苦恼,这又不是错误,你倒不必介怀。”
诚然抒弋平日里是个吃火鸡吃的满嘴流油的粗俗姑娘,可是不能否认,她骨子里还是带着凤凰一族的优雅,和那个生来便同我意见相合的画风。
那时候我还是相信抒弋的,至此也总是感性,可是后来十殿阎罗同我一袭上神论,我便渐渐放下心思。
只是遇见同我投缘的,打心眼里觉着心疼,听着她们的故事,便总是让我觉着黯然。
而重诀着急的心思也没等多久,这人眼见着靠卿翊自己是着实不行了,于是背地里策划着,如何让卿翊不露声色的把一切都表现出来。
那天两个人又一次从外头回来。
卿翊对重诀的喜欢,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而重诀对于卿翊的心思,至少在卿翊看来,也是喜欢的。
小姑娘如同往常,塞给重诀一大堆的礼物,而重诀也是推脱的不行,最后无奈的把卿翊送到平常分别的地方。
只是和往日里不同的是,以前的分别,两个人都是互相道别,而这次,重诀在离开前,轻笑着抱了抱那个小姑娘。
他的脸正好对着前方,而在暗处,有一闪而过的光亮,重诀像是放心了,加重那个拥抱,彼时卿翊就脸色红红的,倒是没拒绝。
重诀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觉着差不多了,这才松开小姑娘,卿翊有点害羞,就低着头,脚尖划拉着水面。
“你……”
重诀是个聪明人,在一切还没尘埃落定至少,他只会吊着卿翊,决不会让那个承诺轻易说出口。
所以还没等小姑娘说话,他就拍了拍这人的脑门,语气里带着宠溺,“好了,是我唐突了,快回去吧。”
任谁看来,那都是重诀的情不自禁,可是卿翊说,这是这个聪明人设下的圈套,他以那股子似有若无的暧昧牢牢抓住卿翊,看她为自己痴狂,然后冷眼旁观。
卿翊果然如同重诀想的那样,也没接着问话,就胡乱的点点头,然后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她没回头,自然也没看到重诀眼睛里的算计,这人早早就买通了龙宫里的守卫,届时,便有人同龙王告状。
说小公主有了心上人。
不信以南海对卿翊的看重,他会不着急,而到时候,重诀就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者,以情爱为陷阱,不在意她的身份,也不在意所有被阻拦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