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拱门便成了去往蓬莱岛的第一道关卡。
不过后来因为觉着拱门听起来有点俗，再加上这东西落在海里，碎天君便以龙族为噱头，重新换了名字，就叫龙门。
这些年有许多的仙子神君，并非想要去碎天君那块，只是自小听说了朝清帝君的神仙事迹，想着去龙门试试运气。
运气好的安然无恙，运气差的脱皮碎骨也是常事，不管经历了什么，倒是没人敢去找碎天君的麻烦。
往日里我也去过几回，那时候刚刚听说朝清帝君的故事，我还一度少女怀春，觉着如果这人没有羽化登仙，小女子说什么也得去一睹大帝的风采。
红衣昭昭华，君子如冠玉。
闲扯的太多，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龙门那块的困难，就连天生的仙君都被刷下来很多，何况是重诀这种低等级的小妖精。
就如同半瞎在黑市上说的那样，如果重诀想要去跳龙门，那么首先第一点要经历的，就是被剥皮抽筋，等你顶着一身骨头架子，耗费生命爬上了龙门最顶层，脱胎换骨，迎来的便是九道天雷。
届时你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再加上意志已经被下头的漩涡搅碎，最后多半就是魂飞魄散。
蓬莱岛从来不收垃圾，这是规则，虽然说起来难听，可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
以碎天君的想法，但凡承受不了龙门带来的压力，那么你也没有可以进入蓬莱岛的可能。
卿翊同重诀自得南海到北海。
中间因为她的龙族身份，倒是没有遇见过多大的危险，可是随着离龙门越来越近，卿翊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她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这次之后，重诀就会离自己而去。
小姑娘很紧张，而这份紧张的前提，是以为重诀会扛不住龙门的残酷，彼时她并没有想过，重诀所有的深情，不过是场蓄谋已久的伪装。
他们在海面上飘了有多久，卿翊恍惚里也记不清楚了，就知道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寻找正确的路线，闭着眼睛就开始做那个重诀离开自己的噩梦。
而这时候的重诀，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再也没有原来的耐心，去一点点的哄着卿翊，带她看海底里所有的美景。
他不断的催促着，不断的要求卿翊，再快点，再快点，卿翊有时候被催的急了，便眼睛里含着泪包，一言不发的停止不动。
可也只有那时候，重诀才会压住眼睛里的迫切，同小姑娘解释一两句，说我这么着急，不还是为了早点变成龙族，然后去南海跟你王父提亲吗。
我为了我们的未来，连跳龙门都不怕，现在不过是赶路而已，你又使什么小孩子脾气。
卿翊被他说的有些难过，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话不假，自小锦衣玉食的小姑娘，没法子只能按捺住自己的苦涩，然后继续赶路。
到了蓬莱岛的那天，佛界正好在开论坛会。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路上捡到卿翊，那次的论坛会，我也收到了邀请。
如来老儿在没事的时候，便拿我当成他手上的朽木，非得想法子给我雕成一个心怀慈悲的弥勒佛不可。
为此我也曾抗议说，说我绝不会露着肚皮，剃个大光头没事就冲人笑的。
如来没有理解我的脑回路，不过以他的意思，姑娘家自然不好衣冠不整，倒是见了几面的碎天君抠着鼻孔，外界传闻里清高冷漠的蓬莱岛主，跟个遛鸟的大爷也没什么两样。
彼时他就冷冷的看了如来几眼，然后扯扯嘴角，“他哪敢，若说让你露了肚皮，想来日后整个佛界都不要要了。”
这话说的着实给我底气，虽然我没听懂，不过不妨碍我扯大旗，而也就是那段时间，如来叫我过去听大会的次数明显少了。
我还以为这货改邪归正，没想到进来百年他又开始同我这送信，说有时间就去灵山，那里的葵花籽同佛果嫁接的，如今生了另外一种果子，吃起来清香的很。
我从五方肆里过去的时候，还经过蓬莱岛，不过因为离得远，所以当时也没看到卿翊和重诀。
而在卿翊的表达里，那次他们到了龙门，第一次见识到只有传说里才会出现的黑色漩涡，如果一把把划肉的刀子，沉默而寂静的来回盘旋。
两个人就停在最外头，卿翊小心的咽了口唾沫，然后抬头去看重诀，那个从来都是信心满满的男人，这时候神色晦暗不明。
“重诀，要不然我们回去吧，这里看起来太可怕了。”
也无怪卿翊退缩，可是她退缩，重诀不愿意，这人就故作淡定的抱着卿翊的肩膀，然后把头搭在她的肩头。
“为了你，我一定要去试试，可怕又怎么样，大不了赔上一条命，可是如果不试试，我拿什么去迎娶你。”
他话音里带着大气凌然，卿翊被感动的眼泪汪汪，倒也没说别的，结果本来已经要去跳龙门的重诀，这会子倒是推三阻四了。
他就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龙门那块的拱形跟个茶碗一样，许久之后，在卿翊不解的眼神里，这才慢慢开口。
“我突然忘了，那次在黑市，半瞎说卖的龙骨能顶天雷，也不知道他卖出去了没有，如果有那东西，想来我成功的机会，应该会更大。”
这话说的野心勃勃，卿翊也不算傻，她这会子琢磨出点其他的意思，小姑娘就皱着眉头，然后看向重诀。
“你想让我把龙骨送给你？”
重诀就摇头，他眼睛里的神情仿佛比海还要深，“我哪里舍得，这东西是保护你最好的武器，若是给了我，你该受伤了。”
黑色漩涡还在继续翻滚，卿翊就点头，她想着龙骨确实不能送，王父自小便告诉自己，失了龙骨，便相当于失了一条命。
小姑娘沉思的时间有些长，而本来装作深情的重诀，这时候也慢慢露出他的可怕。
重诀拿深情当借口，当未来当赌注，表面上未曾说过一句让卿翊送自己龙骨的话，实则句句都指向这个方向。
而小姑娘就鼓了鼓嘴，语气坚定，“龙骨不可以送人的，这是王父说的。”
重诀面色瞬间难看，脖子上的青筋也根根明显，没等他动手，卿翊突然就笑。
“但是可以给你半颗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