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风声吹过窗子外的空白。
我就看着傅鸢，语气很轻，“你想要我帮忙，左右磨花粉不过是个举手之劳，用不着许愿望一说，我可以帮你。”
或许是我语气里的失望透顶太过明显，傅鸢就抿着嘴，本来刚刚停止的眼泪，这会子又开始唰唰唰的冒了出来。
我被她哭的头疼，单手托着脑门，而小姑娘这才说话，“上神，送花粉是我的愿望，左右这条命在本体消失的时候，也就到头了。”
“上神送我的指尖血，傅鸢无以为报，只能把余下的这条命，送给上神，而且我听说……”
傅鸢看向珠帘外的茶茶，她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微笑，“听说上神开这茶馆，是为了给茶茶捏个身子，想来我日后也没办法送来贺礼，就当是我给茶茶的身体做出点贡献吧。”
那只肥猫有没有睡着，我不晓得，可是在傅鸢说完这话之后，它本来竖起来的耳朵，就突然动了动。
我把小姑娘从地上扶起来，替她擦了擦眼泪，小姑娘一张肉嘟嘟的脸上，杏眼如同猫儿一样，大大的，睫毛因为沾湿成一缕缕的，衬得整个人可怜极了。
“你今个累了，先在五方肆里休息休息，等明天起来，若还是想同我换愿望，到时候再说吧。”
傅鸢早先在五方肆里住的时候，里间有个小客房，而今我就把小姑娘送了进去，她抽抽噎噎的，也没拒绝，只是在我离开的时候，小声的回了一句谢。
路过外间那会，茶茶依旧在睡觉，整个身子窝成一团，我轻叹一声，然后就戳了戳这小东西的肚子。
茶茶身上软软的，也没睁眼，我不晓得如何同它说，只是拿手把它夹了一夹，直接带回房间了。
诚然如同傅鸢和茶茶，它以为的玩伴，到底都会走的，我同茶茶一起生活了近千年，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往日里我总是吐槽这只肥猫，现在想想，只是在仅有的余下时间里，能够多陪陪它，待到日后茶茶有了身子，百年历劫，成不成功又要另说。
晚间睡的也不安稳，恍惚里总觉着听见傅鸢的哭声，我今个没有许诺小姑娘的愿望，就是怕她一时冲动。
能成仙子的命格，放弃太过可惜，如同以前的离非，明明该是修成地仙的魂魄，最终烟消云散。
于此我总是可惜，是以就想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再想想，再考虑考虑。
早上是被茶茶的爪子拍醒的。
彼时我就觉着有个毛绒绒的东西，跟个鸡毛掸子似的，着实惹人烦。
在床上来回翻了几遍，在我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发现确实不能摆脱这个狗东西，好在我我这人没有多少起床气。
这边就半睁着眼睛，等到确定眼前这个爪子是茶茶的，直接把这货从床上扔了出去。
特么的，昨个我还可怜你，怕你自己一个人孤单来着，早知道打扫我睡觉，我就该把门都给锁上。
茶茶晓得我这一手，是以等我真正醒困，就看着它蹲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闲着无聊还翻了几页我没收起来的话本子。
外间有轻微的响动，我就同茶茶对视一眼，嘴型无声的问了一句，“傅鸢起来了？”
茶茶不晓得有没有看懂，不过倒是没有回应我，只是拿爪子又扒拉了几页话本子，这下我明白了，绝对是傅鸢起床了。
茶茶这货就是这尿性，昨个傅鸢的一番话，它应该也听进去了，以我对它的了解。
茶茶拿傅鸢当自己人，可是这个自己人，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甘愿舍弃生命，若真真全是这样，我们自当放下心思。
可是小姑娘最后还多了一句，说把余下的生命，送给我和茶茶，于此一来，若是气她不爱护自己，我们倒是有些愧疚。
是以茶茶这会子当了缩头猫咪，藏在我屋子里，能多待就多待。
等我拾掇好出去的时候，傅鸢刚从外边进来，彼时我并不晓得她去做了什么，只是小姑娘手上都是泥土，脸上比起昨个晚上，倒是多了丝笑容。
估计是我眼睛里的疑惑太过明显，傅鸢就腼腆的笑笑，然后顺着窗子指指外头，“想来上神喜欢鸢尾花，我在窗子那块，又给您种了一片。”
还未开花的嫩绿叶子，顺着枝丫摆动，我愣了片刻，这才点点头，而傅鸢就把双手背在身后，垂着脑袋，跟个做错事的小姑娘似的。
“上神，我考虑了一晚上，还是……想跟您求个愿望。”
我是个商人，但凡有上门的生意，自然不会往外推，既然傅鸢说考虑好了，我便不必多劝。
水晶罐子昨个就放在桌子上，我伸手在茶盏里放了半壶清水，而茶茶这时候也从里间出来，摇着尾巴，整个肥硕的身子，倒是莫名的清高。
小姑娘把手洗干净出来的同时，茶盏里的水正好开了，我把取出来的茶花种子在沸水里过了一遍，就看着本来平平无奇的小东西，瞬间张开。
傅鸢看的新奇，就觉着我是个变戏法的，细细的手指还戳了戳那朵盛开的花，而我趁着这时候，从桌子下边抽了张金箔纸。
“生辰八字。”
傅鸢的生辰八字我知道，毕竟这姑娘化形就在五方肆，只是我总归不想亲手把她送上轮回路。
山海镜外花枝招展，山海镜里傅鸢的前世今生，一览无余。
而我也是在这时候，才算是堪堪明白她所谓的本体有何用处，鸢尾本身并非是药，合计这姑娘最值钱的，是她仙子的命格。
韩唐在镜子里，花了重金，去求取千年的花粉，说是要救他即将病死的夫人，可他的夫人……
我看了看傅鸢一眼，小姑娘眼睛依旧在看茶盏，可是桌子上，就有顺着眼眶流下来的眼泪，一滴一滴。
那人叫文娘，脸盘子圆嘟嘟的，一双杏眼，再加上穿着打扮，竟然比傅鸢，还要像傅鸢。
我恍惚里明白了小姑娘的心思，也大致算出了所有的剧情，果然，傅鸢今个承受的一切，还是来自韩唐和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