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混沌的界壁被打破了,饿狼从锁死的黑暗里挣脱了出来,千丝万线的雨从天心坠落,燃烧的火海熄灭了,眼前的世界前所未有的纯净。
“怎么回事?”
饿狼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出意料的缥缈透彻,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并没有听见完整的系统提示音,现实世界的发声戛然止于‘失’字上面。
他皱紧了眉,思付着,难道还没结束吗?饿狼无法想象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从这地狱挣脱出去,灵魂状态的他简直就是鱼肉,任人宰割。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飘摇的风雨里,眼底汹涌着熔岩般光辉的女孩,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更远的地方,锡蒙利、弗法在虚空中爆成淋漓的血肉,飞溅的骨渣落在饿狼的眼前。
它们的灵魂痛苦到扭曲,依旧被锁死在空中,承受着八方的威压。
“小暖……,”饿狼声音颤抖,那至上的威严竟让他生出跪拜之意,他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可又不得不去面对。
饿狼紧咬着牙关,那如刀割面的杀机,让他本就无力的灵魂竟是要生出破碎之像,那样的话,一切可就真正结束了。
“小暖……我是饿狼啊!”饿狼艰难地吐出句话来,他的嗓子像是塞满了石子。
“你,”小暖如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光芒在她的周身一涨一落,“好熟悉。”
她皱紧了眉,歪着脑袋垂眼的一瞬间,看见了地上两截破碎的尸体,小暖怔在原地,脑海翻江倒海,青紫色的线条密密麻麻的闪烁,破碎的画面一幅幅的划过。
创世的圣山脚下,流火激射,喊杀震天,无数张着羽翼的天使败倒,浑身笼在光里的人支着破碎的重剑,身旁再无站立的人;潮水一般的军队自天边铺展开来,并肩而立的男女在他们发起冲锋一瞬,爆出无比璀璨的攻势;漫天坠落的天使,无数鲜血淋漓挥洒在空中,红色的古龙拖拽着天上三分之一的星辰砸落到无底的深坑里。
啊!
小暖感到撕裂的痛,脑海最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她抱着头蜷缩在地,痉挛的痛感让她浑身抽搐。
饿狼急忙在她的身旁伏下,轻轻将她抱起在怀里,灵魂状态的他竟是触碰到了她的身体,他并没有顾忌起先小暖那无匹的威势,他只知道她现在很痛苦。
那涨落的光在一瞬间就消失了,眼底熔岩般的光辉也如潮水一般褪去,起先她如神明一般,而今她害怕的像一个孩子。
她的眼底空荡荡的,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上了发条的傀儡。饿狼感到心里刺痛,怀中微微颤抖的女孩,让他前所未有的难过。
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是个心底柔软的人。
饿狼轻轻拍着小暖的背,嘴里念叨着小暖的名字。
“可别有事,臭小鬼。”
轰隆!
雷声大作起来,压抑的哀嚎声又开始作响在天地,雨水自上而下变得猩红,火海招摇着又窜动起来,小暖倒地的短短几十秒,一切又回归了本来的样貌。
“该死!”
另一边锡蒙利、弗法也得以逃脱,它们的灵魂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纹,前者愤怒的嘶吼着,满心的不甘,“我要将那些家伙碎尸万段!”
弗法冷冷地看着它,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来,它可不想再搭在这里的,那个女孩现在看起来虚弱无比,等激怒了她,随便一个攻势也不是它们现在能承受住的。
“你想死,不要连累我。”
经历了刚才钻心的痛,它真的是没什么好脾气和耐心了,弗法冷冷地说,转身拖着重伤的灵魂去向地狱深处。
“人类!”
锡蒙利咬牙切齿,那温馨动人的一幕让它浑身颤抖,怒火中烧。
“我还会回来的,你是逃不脱这无尽地狱的!”
它放下一句狠话,声音遥遥地传入饿狼耳中,可他只是略略皱了皱眉,连看也没看它一眼。
“这蠢货!”不远的弗法极其厌恶地说。
锡蒙利慢慢赶了上去,它知道现而今的状态太差了,需要长久的修养调息。
“我……”小暖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我……我是谁?”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小暖浑身剧烈的颤抖,刚才平息下来的情绪,一下又涌了上去。她的眼里满是不安与惶恐。
“小暖,你是小暖,你不记得了吗?”
饿狼清晰地吐字。
“小暖?”
“对啊,”饿狼浅笑着,“小暖,温暖的暖。”
“我……我叫小暖,”她的目光出现一刻的停滞,眼底升起了一股暖意,散去了不安惶恐,“我叫小暖,温暖的暖。”
“小暖不怕,”他揉着小暖的脑袋,“我在。”
“饿狼,我记得,他是我的朋友,”小暖靠着他的胸膛缓缓闭瞌上眼睛,“唯一的朋友。”
饿狼疲惫地笑着,他知道,他不属于这里,如果不死,他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而她这唯一的朋友也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糟糕啊。”
饿狼低声说,小暖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适可而止啊,人类,这样一个小女孩你都下的去手嘛!天理昭昭啊,你该去受下黑风之苦,永世不得落地,无法与人触碰。”一个消失良久的声音再度响起,饿狼满脑子黑线,真想暴起按碎它那颗骷髅脑袋。
“死骷髅,你说什么呢?!”
饿狼缓缓将小暖放在地上,飞身冲到了那刚从地上苏醒不久的强尼身旁。
“开玩笑的,”强尼连忙摆手,瞥了眼熟睡着的小暖,苍白的脸,十分的疲倦,它叹了口气,转而神情凝重起来,“她不简单。”
“我知道。”饿狼点了点头。
“那你不怕嘛?”强尼看着他
“她是我朋友。”
“那是她还没苏醒,她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个残魂,该是反天一战被打碎的。”
“至少现在是。”
“人类,”强尼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很棒,叫什么名字?”
“饿狼。”
“强尼,”它伸出手去,“幸会。”
“哦。”饿狼附和着伸手。
“我在这里已经逃亡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强尼看向高耸着的地狱之门,现在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阻拦,可以它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突破,“我被萨麦尔诅咒了永生,于是就成了魔鬼们的玩物,它们每晚都和我进行着逃杀游戏,它们给我编织逃出地狱之门的谎言,可我知道,哪怕我全盛状态无人追赶,也根本不可能逾越那道石门。”
它指向那通天彻底的石门,平静地说。
饿狼心里咯噔一声,愈发觉得希望渺茫。
“要是地狱之门有这么容易通过,地狱不得乱套嘛,你别看地狱到处都是肮脏丑陋的一幕,可它也有自己的秩序,死者已去,重活是不被允许的。”
“除非有某位统领送你离开这里,”强尼声音有些低落了,它笑了笑,又说,“不过这些个统领都是极恶之徒,它们身上都肩负着一宗原罪,想让他们放人,倒不如自己想办法出这扇门呢。”
“别想着可以击垮他们,他们尚未堕天时,可是至高无上的炽天使,他们的力量足以崩坏时光。”
“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蝼蚁。”
“饿狼,你还想着离开吗?”强尼看向饿狼,问道。
“嗯。”饿狼点头。
“可你的肉体已经破碎了,想要出去必须重塑,可最关键的是你的心脏被锡蒙利那家伙给啃食了。重塑的难度不亚于击垮统领。”强尼认真地说。
“我知道了。”饿狼看了眼自己破碎的身躯,空洞的胸膛,脸色有些阴沉。
“你这家伙倒是一点也不绝望啊。”
“你逃亡几年,永生在不断的死亡里都不见你绝望,我有什么好绝望的。”
“敢情你是和我对比,还觉得欣慰了咯?”
“没有,”饿狼回忆起在一拳宇宙被击穿胸膛的样子,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那也只是错过一个机会罢了,我早就死了。”
“你这骷髅真是够神经大条的啊。”饿狼又说,“看来这么多年悲惨经历并没能摧毁你的贱格啊。”
“总不能一直活在悲痛里吧,”强尼笑着吐了口气,“生活本来就不容易,还要去想那么多糟糕的事,岂不是更难过嘛,总要有点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是吧。”
“你讲话倒是像小暖那姑娘。”
“是嘛,要介绍给我当媳妇嘛。”强尼眉飞色舞。
“你可拉倒吧,瞧你那样子,不怕吓坏人家啊。”饿狼鄙夷地看着它。
“我生前很帅的好嘛,追我的女孩人山人海。”
“可劲吹。”
“你这小家伙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对于想说的人一向中听,你嘛,一点兴趣没有。”饿狼打量着它那空荡的骨架子。
“骷髅你也想?”强尼抱紧了自己。
“你该去熔浆里泡个澡清醒一下。”
“那都是家常便饭了,洒洒水啦,”转眼的一瞬间,强尼那家伙就真躺进了熔浆里,还兴冲冲的冲他招手,“饿狼快来,真舒服啊,比起硫磺火湖真是舒服太多了。”
强尼一脸享受,拍打起一片岩浆。
“该死,”饿狼捂脸,“我怎么会相信这家伙。”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了,跟着这家伙貌似只会在沙雕路上越走越远,起先的那股严肃酷帅劲呢?你喷吐灵魂烈焰,飞驰在地狱焦土的样子不是这样的啊!
饿狼没有说话了,天边的哀嚎声愈发的刺耳。
色欲地狱的底层。
弗法和锡蒙利缓缓前进着,陡然间有声音从下面传来,且愈发震耳,直到响彻整片天地,那是铁甲交击的声音,千万雄兵奔向战场的怒吼。
它们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蝗群,生着女人的脸,狮子的牙,蝎子的尾巴,穿戴着沉重的铁甲,弗法声音颤抖着,“使魔!”
它们跪了下去,恭敬地呼喊,“主上。”
天空被遮蔽了,它们吐出的气息混浊了无尽的虚空,领头的男人冷冷地扫了它们一眼,如刀的杀意刺得它们灵魂近乎崩碎。
“垃圾!”
男人冷笑,大军呼啸而过,它们的灵魂被使魔们撕成碎片,哀嚎湮没在铁甲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