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今天一大早,天光大亮,衙役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值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提点刑狱司衙门门前,便传来了沉重的鼓声。
“何人在门前击鼓?”白烨梁身着官袍,坐在衙前,高声询问一旁的捕快。
“大人,我这就去瞧瞧!”那捕快说完,便快手快脚地来到门前,只见一头发花白的妇人正拿着鼓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门前的大鼓。
“何人在此击鼓?所为何事?”捕快朗声问道。
“老身有冤情,故而在此击鼓鸣冤,请大人为老身申冤!”老妇人动作未停,不断地举起胳膊击鼓,鼓声阵阵,人心激荡。
捕快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耐地挥手道:“行了行了,别敲了,我们大人又不是聋子,早就听到了,随我来!”
妇人放下鼓槌,目光坚毅,一步一步地紧随着捕快进了门。
“大人,请大人为老身申冤!”那妇人刚见到身着官袍的白烨梁,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二话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说道。
老妇人的行为吓了白烨梁一跳,忙说道:“不必行此大礼,赶快起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老妇人摇了摇头,依旧跪在地上,上身却挺的笔直,一脸坚毅地说道:“此时事关重大,恳请大人升堂审案。”
“何事这么神秘?不妨先告诉本官?”白烨梁托着腮问道。
妇人一脸恳切地望着白烨梁,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大人不升堂,老身不会透露半个字,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大人答应为止!”
白烨梁皱了皱眉,思忖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对一旁的衙役吩咐道:“来人,升堂!”
……
“升堂!”白烨梁一身官袍,端坐在堂上,一拍惊堂木,声若洪钟。
“威武……”
白烨梁清咳了两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老妇人,高声问道:“堂下何人?”
夜弦则是立在旁边,待看清底下的人是谁后,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竟然是她?她来这里做什么?有何目的?夜弦目光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妇人,心里腹诽道。
老妇人闭了闭眼,而后豁然睁开一双浑浊的老眼,高声回道:“草民林氏,今日之所以击鼓鸣冤,为的乃是林将军被诬陷一案!”
老妇人此言一出,满场登时哗然,纷纷以或难以置信的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她。
夜弦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诧异,但却无人发现。
“什么?”白烨梁一惊,脸色微变,立刻拍了拍惊堂木,沉着脸呵斥道,“大胆刁民!林穆叛国通敌一事证据确凿,更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抓的人,如今已经判决秋后处斩,何来诬陷一说?”
“不!不是这样的!”老妇人摇了摇头,泪水无声落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林将军是冤枉的!”
“大胆!”白烨梁再次拍响惊堂木,脸已然难看至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草民自然知道!”林妈妈神色未变,一脸的决然,“因为就是我,将那封所谓的‘叛国通敌’的书信放在林将军的书房的!”
白烨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忙问道:“什么?你是何人,和林将军什么关系?你刚才所言,可是真的?倘若有半句谎话,当心自己人头落地!”
“草民林氏,之前乃是林将军府上的奶娘。”林妈妈脸上丝毫未见慌乱之色,不紧不慢地说道,“青天在上,草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之词,大人可以尽管去查,若是今天有半句谎话,草民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白烨梁眼里满是震惊和怀疑,不由得问道:“可是,林家的仆人不都被流放了吗?你应该在流放的路上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草民被人所救,得以逃生。”林妈妈淡淡说道。
白烨梁挑了挑眉,看向林妈妈的眼神里满是不解,“既然有人救了你,那你为何不躲起来,反而来我提点刑狱司自曝身份?你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林妈妈叩了叩首,恭敬道:“草民为的是一个真相,为了还含冤受难的林家一个清白,至于我,不过是咎由自取,活该罢了!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这……”白烨梁眼睛转了转,有些犹豫不定,此事事关重大,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容易受牵连。
白烨梁脸上露出懊恼之色,看向林妈妈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不满,难怪这个人刚才一个字都不肯透露,非要升堂,原来是为了将此事闹大,如今许多百姓都在看着,他要是借故不推托或虚与委蛇,恐怕会留下话柄。
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到这,白烨梁不由得咬了咬牙,将惊堂木拍得“啪啪”响,“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此事都是草民的错,草民将那封伪造的书信偷偷放进林将军的书房,乃是受人所蛊惑,她一方面命令我放书信,另一方面又与朝中某位大臣勾结,去林家搜寻,里应外合,坐实了林将军的罪名。”
“何人如此大胆?”
林妈妈闻言顿了顿,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痛苦和纠结。
“本官问你话呢!”白烨梁脸色阴沉,呵斥道。
林妈妈咬了咬牙,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出林夫人哭倒时的场景和赵含笑那满不在乎的模样,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含着泪说道:“是……是赵含笑!”
白烨梁脸色大变,双目圆瞪:“什么?赵大人的千金?!”
“不错!”李妈妈闷声道。
白烨梁眉头紧皱,斟酌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本官再问你一次,你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要是说错了半句,本官都救不了你!”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
白烨梁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不想蹚这蹚浑水,他清咳了两声,“咳咳,这件事牵扯众多,待本官请示刑部之后,再做打算!来人,将犯人暂时带下去,退堂!”
白烨梁心里都已经盘算好了,对上,他可以将这件事推给刑部,对下,等到这老婆子进了监狱,那不还是任自己处置,她都那么大岁数了,稍微用点刑,她挺不住,不小心死在牢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林妈妈闻言立刻急了,眼眶泛红,字字泣血,高声呼喊道,“眼看着就要到了行刑之日,此案拖不得啊!倘若大人不管此事,草民只得一头撞死,以明心志!”
林妈妈说完,咬了咬牙,脸上带着慷慨赴死的毅然决然,下一秒便朝着门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快!拦住她,还愣着干什么!”白烨梁吓得冷汗涔涔,脸色一白,要是在他这里撞死了人还得了!
待那些衙役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妈妈的身体已经直直地撞上了柱子。
好在夜弦反应还算迅速,虽然二人离得较远,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迅速飞身过来,一把拽住了林妈妈的衣角,虽然林妈妈还是无可避免地撞在了柱子上,但好在夜弦帮她卸了一大半的力,只是撞破了头,但没有生命危险。
白烨梁暗自松了口气,真是太险了,要是这个老婆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撞死在这,那他可就说不清了。
林妈妈被夜弦拉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蹭破了一大块皮,正往外流着血。
林妈妈眼神灰败,头发披散着,血流了满脸,看起来甚是吓人,她被夜弦拉着,仍不死心,凄厉地喊叫道:“大人,这件案子关系着林家上下几十口人命,你不能不管啊!”
白烨梁恼恨地瞪了林妈妈一眼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大人何时说过不管?不过是需要先行报告罢了,行了,快去找大夫给她看看,别死了!”
“大人,你别走啊!大人,此事拖不得,拖不得啊!”
白烨梁说完,便拂袖离去,不顾身后的林妈妈声嘶力竭地哭喊。
夜弦眸子暗了暗,他趁着大家手忙脚乱的功夫,微微低下头装作查看林妈妈的伤情的时候,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要想救人,就听我的,我会帮你的。”
林妈妈闻言脸色微变,盯着夜弦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是噤了声。
“你想怎么做?”林妈妈压低了声音问道。
“先保持冷静,一会儿看大夫,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别在寻死觅活的了,你是此案唯一的证人,你要是死了,就死无对证了,不知道外边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得活着。”夜弦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李妈妈略想了想,微微颔首,掏出手帕来按住额头上的伤止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夜弦。
“记得,在里面,什么都不要吃,什么都不要喝,除了我,谁都不要信!”夜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叮嘱道。
夜弦说完,便有人来将林妈妈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