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心里感动极了,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白宠这个孙女。果然啊,大师说得对!
全家上下,一个个都只知道伸手要吃要喝,就没有一个人,像她的宝贝孙女一样,心疼她。这样的孙女,叫她怎么能不宠着疼着!
突然想起三阳村有一户人家后日有喜事,半月前就定了三坛子酒,阿香站起身说道:“奶奶,我先去三阳村送酒了。”
走到酒窖里头,见爹赵大根正靠坐在发酵的酒曲边打瞌睡,她皱眉,重重咳了一声。
“阿香啊!你可吓死我了!”赵大根被这声音惊得“腾”一声跳起来,揉着眼睛埋怨,“我还以为是你奶来了!”
“爹,你又躲在这里偷懒!二叔和娘他们都下地去了,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哪有闺女教训爹的!去去,再说了,老二那一家,我还不知道,地里的活计,还不知道他们多久才能干完呢,指不定和往年一样,要请短工来干。我也就打了个盹,上午不是干活了嘛!”赵大根打着哈哈,腆着脸露出讨好的笑。
面对这么一个便宜爹,阿香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说他懒吧,你督促着,他也能做点事,但是你不盯着,他就一定会偷懒。
“三阳村有户人家定了酒,爹,你和我一起去送。马上就要中秋节了,顺便给舅舅家也送一坛子去。”阿香抱起两坛酒,不再理会苦着脸的便宜爹。
赵大根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说道:“我命怎么这么苦啊!造孽呦,闺女指使爹干活了……真是造孽……怎么生了这么个赔钱货……”
“你说谁是赔钱货?”阿香转头一个眼风扫了过来,挑眉怒视他。
“是我!你老子是个赔钱货,行了吧?”赵大根跨着脸,埋头抱起两坛酒,跟着她出了酒窖。
三阳村风景秀美,碧水湖边种着许多莲花,所以经常有青年才子和城中富户到这里吟诗作对、饮酒赏玩。湖边还有一座小亭,此时正有二人在亭中谈笑。
“呦,我说是谁大白天在这里相看呢,这不是张夫子家的公子张弘文嘛!”给客人送完酒的阿香路过这里,语气有些嘲讽。
没错,亭中二人正是张弘文和另一个身材姣好、容貌温婉的女子。在不远处,还可以看到吴氏和另一个装扮富贵的妇人往这边张望。这情形在碧水湖边也颇为常见,大家都戏称这小亭为“鸳鸯亭”。
当初说什么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也不过是违心之词,连那些坦荡直言的真小人都不如!看看,如今相亲,不就只看容貌身段好的女子。
“啧啧,我看姑娘就很合适,容貌身段都是上佳!”阿香对着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努努嘴,比了个大拇指。
张弘文有些莫名其妙看着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身散花裙,头发绾了个丫髻,说话的时候丁香银耳坠子一晃一晃,显得颇为俏皮,只是说出的话不太友好。
看着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他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此人。
“唐突他人,实非君子所为。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请你离开。”张弘文有些不悦,沉声说道。
亭中女子款款施了一礼,柔声帮腔说道:“是啊,容貌身段之言,也请姑娘莫要再提。张公子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我们皆是看中德行之人。”
阿香挑眉哈哈一笑,说道:“素不相识?张弘文,你可真是好样的!好姐姐,你可不要被这人给骗了。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张公子的娃娃亲是为何退掉的?就是因为这容貌身段。君子嘛是个君子,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说罢,她一甩袖子离开了,留下亭中尴尬的二人。
吴氏和那妇人见这边有情况,便快步走了过来。看到二人神色各异,各自疑惑着。只是这当口不太好问询,寒暄客气了几句,便各自领着儿女归家去了。
“和张公子不是聊的好好的,后来是怎么了?”刚坐上马车,妇人便开口问自己女儿。
那少女拧了拧帕子,噘着嘴说道:“有个人过来,说张公子从前有个娃娃亲,他们家嫌弃人家容貌身段,便退亲了。娘,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妇人闻言脸上一惊,这事此前根本没有听吴氏提起过。看来还是要好好打听打听,要是那等贪花好色之徒,她可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受苦。
后来,妇人打听一番,果然确有其事,任由吴氏怎么小意殷勤,都态度冷淡,不再提及儿女亲事了,只说请了庙里的高僧看过八字,两人不太合适。
话分两头,这边张弘文神思恍惚,还在想着那姑娘到底是谁,怎么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是认识自己的。
“弘文?”吴氏看儿子一路走神,推了推他,关切开口说道。
张弘文摇摇头,轻笑一声,说:“娘,我没事。”
“那今天相看得怎么样?”吴氏满怀期待的问。
“娘,我都说了不想来了,你非要让我过来。我现在只想先好好读书,等他日成就功名再说。”张弘文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儿啊,你看看你爹,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童生,咱们家里就是因为他不停赶考,这才家道中落。这功名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虽然聪慧,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俗话说,成家立业。依我看啊,你还是先成亲,给娘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儿才好。”吴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
“那娘你当初干嘛非要要退亲?君子重诺,我看阿香就挺好的。”
吴氏听到“阿香”两个字,好像听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跳起脚来说:“你可别和我提赵家那丫头,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张弘文皱眉还要说什么,吴氏继续说道:“好了好了,娘不逼你。反正娘一定给你找一个顶顶好的姑娘!你就安心读书,别的事情,娘来替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