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生门开启,方泛舟松了一口气,回头感谢道:“多谢,多谢!”
“不客气。”后面的声音带着一些笑意,笑眯眯地看着方泛舟。
考虑到对方可能也是受困于此的人,方泛舟伸出手:“呃,虽然有些失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那个少年倒是很有礼貌,长长一躬身,摇头道:“我暂时无法离开此地。你且自去,无需挂念。”
生门开启后,颜色变暗,很快就要关闭。方泛舟只得钻了进去,回首问道:“宛城方泛舟多谢相助。”
那个少年笑意盈盈对他行了一礼:“某杜伯郎,就此别过。”
方泛舟的视线里,留在闪着暗红色光的生门后,那位少年,身着浅米色长衫,发髻上斜插着一对暗金色发钗,少年有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闪着浅金色的光。
那人?细思之下,方泛舟惊出一身冷汗。
头上插着一对金钗,话不多,还有一双浅金色的眼睛。这不是伍家,阳家妹子口中的那个……蝎子吗。
为何跟我道别?啊,不对,为何他给我指明生门之路?
越思越恐,踏出生门后,方泛舟的后脊梁冒出一层白汗毛。
……
老肉芝开的旅店里。
木异将方泛舟拔光了上衣,反压在楼上的大桌子上,方泛舟双手抱住桌腿,双腿听话地打开,抵住桌脚,嘴里使劲地咬住一块手巾,压制咽喉的呼吸,不让自己忍不住地大声喊疼。
大伙搬凳子,搬个凳子,爱喝茶的,泡一杯茶,绕着桌子围个圈,一起围观。
“小方啊,你忍住了,我要开始了。”木异用变小的‘魂佐’在方泛舟的后背舔烫了几遍,几乎褪去了整个背毛。这才举起乌木儿,飞快地划过他的脊背。
一根极为细小的头发,躲藏在方泛舟的脊柱里,一见空气,那根头发像有生命似的,跳起来使劲地往骨头深处钻去,溜进骨缝里。
方泛舟被那根头发刺得叫了起来,他这才发觉脊椎里的确有了东西,吓得肌肉蹦紧,太阳穴一直在紧张地跳、跳、跳。
“别乱动。”木异一巴掌打在方泛舟的大腿上,“忍住。”
看见那根活力满满的头发,在木异手中火苗的围追堵截下,东躲西藏在方泛舟的经脉里。
大伙的眼角均抽了抽。
“你说的那个杜伯郎。”木异一边寻找那根头发,一边重复问道:“他当时自报家门了?”
方泛舟额头全是冷汗,忍住疼,他使劲地点点头:“是,他的确这样说的。”
阳灵川问道:“木兄,我听说有一种咒,叫言咒,就是可以获得对方真实的姓名,真实的修为,真实的本体之后,通过言咒,控制对方的一种法术。”
“有是有,言咒的秘籍在古家,不过你死心吧。一,他们家的人现在都醉心于音律,以乐为器,再也无人修行言咒了。即使会用的那几个老家伙,也学艺不精。”木异有些不屑于这等忘了祖宗的子孙,语调有些不快。
后半截:‘那帮老家伙,学艺不精,还不如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碍于眼前的人比较多,他很识相的没说出口。
木异徒手与那根头发争抢了一番,费力地从静脉里拖出那根头发,用力过猛,顺带着带出一捧血来,溅的到处都是。方泛舟一声惨叫,嘴里的布巾掉落在地。
木异连忙伸出食指按住伤口,止血。
那根头发缠在他指尖挣扎着,木异哼了一声:“雕虫小技。”吹出一团红蓝相间的火苗,将那根头发,秒灭了。
一股清莲的香气飘过众人的鼻尖。
伍崈有些气闷,冷哼了一声。
伍韵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
风火散人眉头轻轻挑起,看了伍韵一眼。
木异一直有些粗神经,根本感觉不到大家的目光诡异,更不明白大伙不做声地瞅着他是为了啥。他烧完头发后,吹吹手指尖,擦擦手,在乾坤袋里翻出一根莲藕,左手捏住一头一拉,居然从里面拔出一根极细的白丝来。他用那跟白丝,穿过一根针,飞针走线地在方泛舟的后背上,忙活起来。
“好了。”他笑呵呵地拍拍方泛舟,“怎么样了,现在舒不舒服啊,快把衣服穿好,别冻着。”
‘你说的话永远都有歧义。’方泛舟一副被人蹂躏过的惨样,衣衫不整,一身大汗,趴在桌上,勉强爬起来,挤出一丝笑来:“多谢道长,若不是木道长心细,我都不知他在我体内放了这个。那在我骨头里钻来钻去的,是什么东西。”
“是那人的毛发。小意思,这是一种古老的路引,以自己的血肉或毛发下蛊,或等蛊深入你心脏,我也没办法了,只能看着你晚上去送死。”木异擦擦手,随意地摇了摇:“现在有事的是他,你没事了。”
“这是何蛊?”
“类似听话,顺从之类的。古籍上有记载,不过只要发现及时,无碍的。”
方泛舟心里一阵发毛,阳灵川帮他披上衣服。
木异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很奇怪。那位杜伯郎,只是放了这个小玩意在你体内,却没有当场杀了你。此人心思诡谲,不可用常理来揣摩。”
方泛舟心道:放了一根头发在我骨头里,让我听话顺从,这行为还不奇怪?所以,你的重点是-----我没有被他当场杀掉,很奇怪?
“他姓杜?什么du?不是什么生僻字吧。”木异又问。
“应该没有别的杜姓吧,他并未多言,我觉得应该是木土杜。”
“让我想想,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么…”木异掰着指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杜…杜…我想起来了,此人定是春日三月出生。难怪会被这里的观主看中。”
众人完全一头雾水。
惊蛰之后乃是谷雨,是春日勃发的迹象,仅仅听到这个道观之名,就可以推测,这里以前定然雨水充沛。雨水之后通常万物生长。惊蛰在前,毒虫出动……
木异完全明白过来,一边大笑一边下楼:“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已晓得他的来历,如今他的生辰也在我手。这就是我的运气在保佑我啊,看老子今天重新封住他们。”
“你的运气?”伍韵奇怪地问,这宝货啥时候有运气加持这一招。
“喏。”木异得意地掏出一本书来,摇了摇:“别说哥们没给你看啊,你来借阅也是可以的。这可是我的宝书,我出门都靠它呢。”
伍韵接过,很快就还了回去,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黄历?”
“我还有另一本哦,是我的珍藏。”木异又掏出一本书来。
伍韵这回接都不接了,直接扫了一眼书名,笑道:“日书?”
“霜飔,你不要也露出一种没见识的样子。这可是前辈们的智慧呢,我好容易弄到手的。”木异收回两本书,小心翼翼地摸着封皮,放进乾坤袋里:“这可不是普通的黄历,日书,这可是古…”
伍韵赶紧咳嗽一声,瞪了木异一眼:“一天到晚古灵精怪的,胡说什么,若有好主意说出来就是,不要故弄玄虚。”
阳灵川拉住方泛舟小声地咬耳朵:“你发现没,一旦霜飔的话变多了,必定是为了掩护木异。”
方泛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木异赶紧收好,拍拍袋子,贼兮兮地对伍韵俏起唇角笑。
伍韵移开视线,心里也觉得木异太过于搞笑,即使是古家偷来的藏书,那也只是普通的日书和黄历而已,说不定古家自己人都不会再当回事了。里面记载的都只是普通的驱鬼驭鬼之术,现在谁还看那些古董呢。
每家都有自己的修行之道。所以,古家的修行之术,对自家还真的没什么吸引力。
只是这货的坏习惯实在让人头疼,到哪里都爱私窥别人家里的秘籍,看来得找个时间给他好好的上上课。
等等,他会不会也看过我家的?伍韵一念及此,不由地停住脚步,狐疑地盯着木异看:“你……”
木异张大眼睛:“干嘛?”
“算了。”伍韵一甩袖子走了,心里暗暗着恼;哎,即使知道他看了,我也没办法要他吐出来,再说都过去六十年了。算了,以后我看住他,不让他惹祸即可。
……
躺在美人榻上休息的杜伯郎忽然心头一紧,一股无形的透明球形火焰从结界外,带着呼声飞了进来,没等周围服侍的孩子反应过来,唰地穿透他的手腕。
呃…好疼。他咬牙坐了起来,无言地盯着右手腕,那里有一个黑乎乎的灼伤痕迹。莫名其妙出现的火焰,莫名其妙被烧黑的手腕,他皱起眉,嘴角挂上一抹邪笑:“被发现了。看来,他们之中有一位高手。”
“早知道,就不逗那人玩了,直接杀了拖进洞里做成玩具就好。”杜伯郎挥手斥退想上前给他包扎的孩子。
那些孩子极为听话,分列两旁,规规矩矩地跪着。
他举起手腕在鼻尖闻了闻:“一股红莲的味道。”
有意思!本来想着放一个小小蛊物,让那个笨笨的男孩,晚上自己送上门来,既然对方有高手在,我们这里也需要准备一下呢。
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只知道对方手中有万蕊心火。
无法预知的感觉令人不爽。杜伯郎,手中弹出一张符纸,唤道:“速速来此。”
符纸无火而燃,片刻之后,玉轻舟单膝跪地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