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闹铃已经响了多次,冷雎翻了个身,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缝伸过手去又把它摁掉了,心里一边想着听腻了的闹铃声,一边缠绕着梦里的思绪想要继续下去。
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一阵拍打房门的声音响在了冷雎的梦里,冷阅慈爱的声音在门边响起,“菊儿啊,该起了,周末也不能睡到中午不吃饭啊。”
冷雎沉沉的哼了一声,晕晕乎乎的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里闷热的空气让冷雎有点透不过气,被子里裸漏的皮肤也因为长时间的包裹沁出了汗液。
冷雎坐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够到床边的衣服胡乱穿上,下床弯腰打开净化器,走向窗边。
清灵的几声鸟鸣随着滑轮滚动的声音微弱的闯入冷雎耳内,冷雎拉开窗帘,眯着眼等待着自己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绿色,然后矗立了许久,倾身打开一半窗户。
这样的清晨多么美好啊,冷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赖床了,他回过身靠在窗沿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床上,从揉褶的被子看到团成团的枕头,又看了看一边,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正思索着,床上的手机闹铃又开始响了。冷雎不耐烦的走过去,弯腰想要停止它,却怎么也关不掉,接着耳边又响起了一声玩味的低笑,扭头竟发现是万山正坐在自己的枕头上,长长的胳膊撑着床,一脸的骚气。
“冷教官,自己的被子都叠不好,还想来检查我的被子啊?”
冷雎眼睛一瞪,惊醒了过来,身边微弱的闹铃已经不知道响了多久了。冷雎坐着身子抚了抚额头,拿起手机滑上闹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点半多了。
今天中午学校好不容易来电了,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本来想着眯一会儿,一点去检查那帮兔崽子的内务的,看来最近的确是累了。
冷雎轻轻拉开自己的床帘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三个床铺,床帘没动,应该是没被他吵醒。
冰冷的水触上肌肤、打在脸上,冷雎想起梦里的人暗暗骂了一句,抬手扯下毛巾在脸上沾了沾,走到自己的桌前,手指挑了挑胸前的衣领,看了看不均匀的肤色,叹了口气、默默的涂上了防晒霜。
冷雎在路上碰到了几个战友,几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对视了一眼,便默契的排列走在了一起。
热浪打在冷雎的面庞上,缠绕着他裸漏在外面的肌肤,军训已经第八天了,他们排的每一项训练内容都进行的很快,别的排还在练向左、向右转的时候他们已经练到蹲下与起立。不是他夸大其词,冷雎觉得如果他再不往下压压训练速度,估计后期只能无限的延长他们的军姿时间了。
于是这天下午在站了一小时的军姿后,冷雎让自己的排休息做游戏做了半个多小时,心想最近也没什么讲座能拉他们去冲冲时间了。
今天下午大家的状态都不错,也可能是洗了澡的缘故,原本死气沉沉的队伍又有了笑靥,冷雎也没有给他们加重任务,休息过后带他们预习了一下齐步走。
“当听到齐步走的口令“齐步”时保持立正姿势不动,“走”时整齐划一出脚摆手!”冷雎从队伍中间走着,纠正着兵们的前后臂,“今天我们只练习摆臂!都给我定好了!等你们的肌肉形成了记忆,下次抬胳膊就抬到这!你们现在偷懒,后面走的更难看!”
“训练的时候我们就好好训练!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冷雎边抬了抬那些不自觉下降的胳膊边说道,“你们够幸福了!看看今天下午训练场上哪有一个排像我们这样在阴凉地里休息了两三次的!”
“换手!”冷雎一声令下,一声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冷雎皱了皱眉头,“刚才怎么练的?把裤缝给我擦响!重来——很好!”
“前臂与身体呈45°夹角!后臂与身体呈30°夹角!”冷雎又纠正了一圈,“身体微向前倾!”在冷雎的提示下,队伍里的几个人一同向前倾了倾,“手指轻轻握拢,拇指贴于食指第二节!检查一下你们的手都握对了没有!想想我怎么教的!”
就这样,当哨声响起的时候冷雎悄悄松了口气。本来发愁晚训的时候该搞什么,上面就下通知要求晚上搬着板凳去听“国防知识”的讲座,冷雎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等到夜晚皎洁的月光洒在这帮结束训练的新生身上,大家按照自己教官的要求整齐的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宿舍楼,提留板凳的样子各式各样,本以为讲座能让他们休息休息,结果这帮兵们去了才发现,讲座也要身体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能交头接耳、不能玩儿手机,就连不小心打个瞌睡都要被教官们吓醒,现在他们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板凳扔在路边,一屁股坐下来把自己没做完的梦做完。
冷雎手上提着空水瓶,在人群中大步走过,他返回宿舍灌下一肚子凉水,喉咙在今天讲座开始前的比军歌中喊得火辣辣的,直到被凉水冲润了许久,才渐渐好转,他的身子沉沉的坐在了自己桌前的板凳上,腿部一阵酸痛,翻开了吴秀珍给的名册。
“老冷,今天晚上不开会了?”老彭靠在二人床间的楼梯边看着冷雎拿黄色荧光笔描着名字。
“啊,不了,就是待会得去检查这帮兔崽子们的内务!”冷雎笑道。
冷雎的三位舍友一个叫李文昊,身高180、长得很壮实,体型宽大,爱打篮球,作为产品设计二班的班长,与其他三人不同班,整日里忙前忙后的很少有交集。
另一位叫沈彦,身高与冷雎相近,“肤白貌美”长得很秀气,对化妆方面有一套独到的见解,冷雎的防晒霜还是他给推荐的,这家伙对待朋友挺仗义但是在男女关系上可谓是身经百战,从大一到现在,他换过的女朋友冷雎已经数不过来了。即便是这样,还经常自己在宿舍里发牢骚,忧郁的埋怨自己没人理解。所以冷雎除了身为朋友对他忍耐大度之外,在其他方面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而彭毅磊作为单身狗算是宿舍里跟冷雎相处时间比较多的,身高168脸上带着淡黄色的斑点,经常挂着一副“蒙圈”的表情,说起话来嗓音沙哑跟他的外表一点也匹配,兴趣爱好跟发小胡天相同,从早到晚就爱在床上打游戏,有的时候冷雎带完兵回来发现这家伙竟然都没下过床,午饭和晚饭都是靠其他两位舍友带的。
彭毅磊属于三个人里话比较少的,其实他们宿舍的人话除了沈彦都比较少,经常都是各忙各的,除了活动,很少一起凑在一起吃顿饭之类的。其实这一点,让冷雎心里多少有点遗憾。
冷雎将册子上的男生标画出来后,又提醒了老彭让他吃饭,然后独自走出了宿舍楼,想着先把远一点的检查完了,再来检查自己那栋上的兵蛋子。
所以当冷雎敲开435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万山一听到敲门声就窜起来打开了门。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胳膊上坚实的大块肌肉袒露在外面,冷雎越过他的胳膊往里面瞅了一眼,这大概是他检查了这么多以来一眼看上去最干净整洁的宿舍了,感觉都有点空了。
“你们宿舍就你自个儿?”冷雎反应过来为什么这间宿舍显得如此空荡之后,皱起眉来。
“昂,他们都去吃宵夜了!”其实是万山给了他们钱,还答应帮他们整理宿舍——
“卧槽,这他妈怎么叠啊!”古昱晗在床上狠狠的把被子一扔,大骂起来,他瞅了一眼对面万山跟豆腐块般有棱有角的被子,又瞅了一眼下头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玩手机的万山,靠近床边笑嘻嘻的问道,“万哥,你那被子是怎么叠的啊?”
万山继续玩手机不说话。
底下正在整理书桌的齐放和元尹川互相看了一眼,向他凑了过来,蹲在他身边也笑着问道,“万山,我们看你这被子从来之后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你能不能教教哥几个啊。”
“是啊万哥,咱们地都没扫呢,一会冷教官说不定就来检查了!”古昱晗凑在床沿边上说道。
万山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翘着的腿一放,栖身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我帮你们整理宿舍,你们去吃夜宵?”
齐放和元尹川愣了愣,从他们相处的这几天来看,万山大他们一两岁,为人仗义宿舍里的活儿基本上都是他包,但是今天这句真没听懂,倒像是质问。
万山又瞧了一眼床上的古昱晗,以为他们这表情是不乐意,于是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让原本蹲着的两人赶紧畏惧的站了起来。
“我给你们钱,你们待会出去吃宵夜,我替你们整理宿舍,你们三个在我收拾起来不方便!”
三个人一听都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古昱晗直接兴奋的从床上翻了下来,“这怎么好意思啊万哥,你替我们收拾屋子就已经——”
“别婆婆妈妈的,钱转群里了,你们看着花,都出去吧啊!”万山说完手机往桌子上一撂,重新在板凳上坐下,腿一翘晃荡着拖鞋瞧着眼前几个面面相觑的兴奋面孔。
“哎成!”元尹川抓上椅子上搭着的便衣长袖,推了另外两个人一下,几个人就一边谢着万哥一边一脸幸福的关上了房门。
万山满意的点着头目送他们离开,然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面前的宿舍,低低的骂了一句。
从八点多等到十点半,万山在心里把冷雎的祖宗八十代都问候过了才等来敲门声,他从凳子上蹦起来,慌张的伸手又抖了抖床上被他卷的不像样子的被褥,开开了门,往门边上一靠,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人。
冷雎推开他挡在门前的胳膊走进宿舍,眼睛从地面看向桌子,每个人的桌面都整洁的一模一样,冷雎皱了皱眉,又低头看了看桌底,也是一尘不染、没藏什么东西,他看了一眼点名册,想了想这间宿舍里住着的兵——
古昱晗,身高160,站在队伍的倒数第二排刚军训那会留着一头锡纸烫,整日里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但是训练还算认真,看上去很忌惮冷雎。
齐放,身高185,站在队伍的第二排,平日里训练基本没什么问题,跟大家互动也不是很多,长相俊俏硬朗,算是工业设计里的帅哥。
元尹川,身高178,站在队伍的第三排,皮肤白皙还天天防晒霜抹不匀,戏特别多,一被冷雎骂就开始变着花儿的跟他打嘴战,是冷雎关注的比较多、觉得蛮有意思的兵,活动上经常参与逗大家乐,除了训练不上心,冷雎对他还是挺喜欢的。
“很好,以后都这样保持。”冷雎从房门转到里面,看了看干净的洗手池和厕所,刚刚要为这份意外的惊喜打动,转头一眼就看到了门边上的一张床上被卷的不像样的被子。
冷雎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叠成豆腐块的被褥,走到那个床边,厉声问道:“这是谁的床!”
万山的背抵着门,笑容溢满了面庞,“我的呀。”
冷雎看向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又想起今天上午吴秀珍对万山的夸奖,上前一步走到他跟前,双臂一交叉问道:“你把被子弄成这样干吗?”
“我不会叠呀!”万山笑嘻嘻的靠在门上说道。
“你当我是傻缺?”冷雎眉毛一挑,上前靠近了一步,“我用屁眼儿想都知道你是成心的!”
万山扑哧一声笑了,脖子向前一倾靠近他,“冷教官想问题的方式很别致啊!”
冷雎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现在去给我把被子叠好了!”
“我说了我不会。”万山重新靠回门板上,一脸戏谑的继续笑着盯着眼前炸毛的冷雎,“你要是不教我,我就不让你走。”
冷雎继续瞪着他,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冷雎将手上的点名册往地上一甩,愤愤的走到他的床前伸手要扯他的被子,“过来,傻缺!”
“你不上床教我?”万山走过去一手撑在铁质的楼梯上问道。
“上你妈床!”冷雎双手举着万山的被子扔到了地上,不能白瞎了这么干净的地。
冷雎提了提裤腿,蹲了下来,把背角扯平,“看好了!”冷雎头也不抬的叠着地上的被子,最后尽量的把每一个边缘整出棱角,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叠的还不如他们宿舍其他几个人好,但是没所谓,反正万山会叠。
万山靠在楼梯边上看着眼下叠的还不如自己好的被子,捂着嘴笑了。
“笑什么!”冷雎抬头瞪了他一眼。
“笑你叠的竟然比我印象——想象中好。”想当年,冷雎每次在他家过夜,早上起来都不叠被子。
“傻缺。”冷雎骂了一句,低头最后整了整边角,站了起来,身体一晃。
万山赶紧上前大跨了一步将他扶稳,看着他挣开自己的手,眉间蹙了起来,“低血糖就在身上多备点糖。”说完回手将抽屉一拉,从满抽屉的大白兔奶糖里拿出一包,扔给了他。
冷雎刚刚就是血冲了下大脑,其实没什么事,看到了万山满抽屉的大白兔奶糖,笑道:“哟,这是给哪个姑娘准备的啊?”
万山唇角一挑笑道:“准备着撩妹用的。”傻逼,还能给谁?
“那我就不客气了,”冷雎摇了摇手上的奶糖,“就当作是教学费用了。”说完目光从万山敞开的抽屉移到了万山背后的墙面上,一样熟悉的东西让他眯起了眼睛。
冷雎走上前去侧身从万山身边伸手取下那个挂在挂钩上的钥匙链,“你丫干嘛把这玩意儿挂这儿?”
万山看到冷雎挂在指尖的钥匙链一把抢了过去,跟什么稀罕宝贝似地,放在手里摩擦了几下,“我乐意。”
“你别说,”冷雎瞅了一眼粘在桌前墙面正中心的粘钩问道,“你还特意给它买了个粘钩?”
万山撇过脸去不答,一脸小学生被家长发现自己收藏的小女生发卡后的赌气表情。
冷雎扑哧一声笑了,这家伙看着硬汉一条,却总是做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奇怪事,“得,你乐意挂着就挂着吧啊!钥匙链买来不用挂那当摆件儿?”
用了不久容易丢了?丢了要再找回来可就难了。万山在心里小声埋怨着。
“这就要走?”万山看了一眼冷雎向门口走去,赶紧跟了上来。
“我不走还留下来过夜?”
“我没意见啊。”万山紧紧的抓着内把手。
冷雎没理他,握着把手站在门边上,回头瞅了万山一眼道:“赶紧打电话叫那几个兔崽子回来吧啊,别大晚上的往外瞎窜!”说完不顾万山的阻拦,大力带上了门。
在一声响声过后,万山又马上打开门趴在门框上冲着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有空常来玩儿啊冷教官!”
冷雎头也不回的伸手向后竖了根中指,下楼去了。
洗完漱后冷雎关了灯爬上了床,头边儿上还响着沈彦跟女友发语音的腻歪声,他蹬开被子,两手枕在头下,看着夜里黑黝黝的天花板,想到上面在同一个位置的万山,抬起脚来冲着天花板踹了两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