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洛长平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下来,脱离那股子烧人的目光,弓着腰把头搭在手心里,“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啊。”冯葶婉瞟了她一眼,“皇帝看你那是因为你脸上有东西吗?不是!那是因为是你洛长平。”
洛长平无话可说,闷闷地把另一只手也拿出来捂着脸。过了一会又松开,“你说,他去干嘛了?”
赵苏语挑眉,“要过去看看吗?”
“算了吧。”摇头。把盘着快麻了的脚伸直,手撑到背后支起身体,头无力垂着。眼睛转溜溜的,看着天上的云。
简崇逸忙好,拍了拍满是灰的手,端起旁边的盘子。远远的就看见懒洋洋的洛长平,嘴角带着笑,绕到她身后。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洛长平一吓,猛地坐直了。
慌乱的样子看得简崇逸嘴角的弧度更甚,弯下腰把盘子放到她面前,背着手走回自己原来坐的地方。
“这什么?”问话的是冯葶婉,这个一团黑的东西,居然还散发着香味。
“叫花鸡。”
原来叫花鸡在他这里是这样的,长知识了。洛长平已经从刚刚的小插曲中缓过来,想笑不敢笑,挑眉看向简崇逸,“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简崇逸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嫌弃,气的半响没说话。
那表情一看就是默认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办,这能不吃吗?”
“皇上做的,是赏。”
“那你吃。”
“不不,我不饿。”
“撒谎!糕点你吃的最多。”
“所以吃饱了。”
“那你吃。”
“皇上端到你面前,是做给你的。”
“我不吃肉不知道吗?你们吃你们吃。”
眼神来往半天,三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都变成了斗鸡眼。争论不出结果,洛长平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算了死就死吧。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朝着那个“皇帝牌”叫花鸡伸了手。
简崇逸双手抱着胸,冷冰冰的看着她。他才不会告诉她,这东西都是尝过的,一次做了十几个,味道最好的才被他端过来。
撕下一块,里面看着还行,金灿灿的,如果能除去外面那一层莫名其妙的黑色,她会很乐意吃的。咽了下口水,闭着眼直接塞进了嘴里。
“唔,好吃。”这个味道,真的还行。
期翼的看着另外两位,她们都摇摇头,一副你谄媚皇上就算了,别拉上我。
洛长平懒得解释,她们不吃拉倒,全是我的了。豪迈的上手直接扯了个腿,看她吃的津津有味,冯葶婉和赵苏语对视一眼,迟疑地伸了手。
“啊,好吃。”“别抢你别抢。”“你们臭不要脸最开始是我吃的。”
这顿抢食的结果,是一只鸡被吃的只剩骨头。古代没有烧烤,带出来的食物都是糕点啥的冷物,唯有这只鸡,不仅是热的,还挺好吃。
别人嘴里的东西最香,她拒不承认因为这是简崇逸做的。破天荒吃了肉,还吃的有点多。捂着圆鼓鼓的肚子倒在冯葶婉身上,非常不雅的打了个嗝。
简崇逸摇着头把剩下的东西都收走,省的被她碰到弄脏了衣服。
半眯着眼享受着温柔的阳光、舒适的微风。若不是地方不对,洛长平估计已经睡着了。
赵苏语把旁边没动过的盒子拿过来,打开,没有意料之中的蜜果,反倒是一叠纸。四方四正的堆在一起,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啊。”洛长平斜睨了一眼,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我都把这个宝贝忘了,给我给我。”
兴奋的从赵苏语手里接过纸牌,“这可是我提前做了整整一天的东西,就为了今天的出行。”
“这是啥?”书画?账本?冯葶婉满脸嫌弃,看着她手上薄薄的纸。
洛长平笑而不语,一眼扫到慢悠悠往回走的简崇逸,蹦起来招手,“快过来快过来。”
等大家都团团坐乖巧的看着她,她才把牌都摊开,和大家解释玩法。这是她做的简易扑克牌,说的规则呢,是斗地主。这也是她现代最喜欢的游戏了。工作偷懒的时候,就缩在小小的茶水间角落,拿着手机大杀四方。
最开始大家都半懂不懂的,把把都是洛长平赢。又是一局三带二丢下,手上的牌没了。
洛长平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不行啊,老赢也没啥意思。要不,我们赌点什么?”
“你想赌什么?”
“钱!”
简崇逸已经搞明白该怎么玩了,这会看着她嘚瑟的小脸危险的眯了眯眼,“你确定?”
洛长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过于膨胀,疯狂点头。
冯葶婉不满的嚷嚷道:“洛长平你要点脸,你还缺钱不成?”
“缺啊,还有人会嫌钱多吗?”
“行,你要怎么赌?”还没等冯葶婉怼回去,简崇逸已经点头了。
洛长平转了转眼珠子,她也不太懂古代的钱货是什么个价格。想了想,“要不,一局两个铜板?地主赢了另外三个就给地主,地主输了就给三个人的钱。”
“两个铜板?”简崇逸好笑的看着她,“行,那开始吧。”
“嗯嗯。”洛长平美滋滋的点头,一想到马上就有了额外进账,开心的不行。
定下规矩的第一局,简崇逸赢了。定下规矩的第二局,赵苏语赢了……之后的很长时间内,洛长平玩到最后,手上还卡着一堆牌。
“不是,太现实了吧。说要玩钱,你们都这么认真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简崇逸空空如也的手,洛长平无比后悔刚刚提的那一嘴,我的钱啊。
惨兮兮的眼神,撅着小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委屈巴巴的,简崇逸眼里满是笑意,看了看天色,“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
“好啊好啊。”洛长平动作麻利的把纸牌收进盒子里。
变脸之快看得冯葶婉十分不屑。“也不知道是谁提的要给钱,后悔了吧。”
“是啊好后悔,我的钱啊,都没了。”
“活该。”
“冯葶婉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见势不对,冯葶婉已经提着裙子跑了,洛长平连忙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就不。”
一个追一个赶,后面跟着两个不紧不慢的走。站在马车边的苏淮生看到这一幕,像是看到了一家四口。皱起眉头脚尖一点就飞到了赵苏语旁边,把她和简崇逸隔开。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握住她的小手,不满的瞪了简崇逸一眼。
接收到他的怨意,简崇逸有点莫名其妙,难道是最近朝上安排给他的事情太多了?
“苏淮生你马车挺大的啊,不介意再多坐一个人吧。”
“介意。”
问话的冯葶婉脸上的笑容僵住。赵苏语扯了扯苏淮生的袖子,“别听他瞎说,你要和我坐一起吗?”
“嗯嗯嗯。”点头如捣蒜,给了苏淮生一个白眼,“小气鬼。”
“那我也去。”洛长平话音刚落,苏淮生立马拒绝,“不行。”
开什么玩笑,没看见简崇逸的脸立马就沉了吗?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扶着赵苏语进了马车,苏淮生眼神都没给洛长平一个。
“冯葶婉都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吧。”
“少你一个也不少。”不想看她和苏淮生纠缠,简崇逸直接截断她的话,拽着她的手腕就推着她上了马车。
见她卡在马车口不进去,简崇逸刚想说什么,洛长平就已经嚷起来,“马车里有只鸟。”
双手把它捧起来,一直弯着腰有点累,一屁股坐了进去。
挑眉,得意洋洋的对着苏淮生一笑,跟着上了车。
洛长平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心里的小小鸟。见简崇逸坐过来,“你看,她好像受伤了。”
“嗯。”
“脚上都是血……”心疼的看着小鸟。
话没说完,马车突然一颠,开始动起来。
洛长平没准备,往后一倒,直接靠在了简崇逸怀里。双手扣紧洛长平的胳膊,尽量保持稳定。眼神暗了暗,回去要换个车夫了。
洛长平转头,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明明也没有过多久,洛长平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她听见了这个封闭空间里,自己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跳出了大起大落的节奏。
“架!”最终让她回过神的,是车夫的驱马声。扭头回去坐直,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的鸟。
简崇逸掩嘴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你府里的太医原是医正,什么领域都有涉猎,你可以让他治疗这只鸟。”
“嗯。”洛长平微不可查的低哼,这幅娇羞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愈发觉得今天没来错,忍不住开口道:“很热吗脸这么红?”
“……”恼羞成怒的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我,看你的耳朵,也觉得很热吧。”
简崇逸不自在的撇开脸,避开她的视线,“今天天气不好。好像是有点,有点热。”
洛长平反将一军,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这会往头顶上冒的热气没有那么浓烈了,看着他包扎整齐的手,问出了一直憋着的问题。
当然,她用的是自认为是很平淡,像“你吃了吗”那样平淡的语气,“手怎么了?”
等到了他以为等不到了的问题,简崇逸喉咙里溢出笑声,“关心我?也是,毕竟是因为你受的伤。”
“关我什么事?”
“当然和你有关啊。要不是为了给你做木雕,我至于把手都割破了吗?”
眉头打了结,盯着他的手。
看着低着头眼神直勾勾的洛长平,简崇逸觉得回去可以给太医加鸡腿。能得到意料之外的反应,是今天最惊喜的收获了。“看啥?这么心疼吗?”
“戚。”凉下去的脸又热起来,洛长平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我是心疼这小鸟,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吧。”
“是啊,很疼呢。”
这话不知道是应的鸟,还是说他自己。
洛长平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坐着。简崇逸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