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舌指了蓝幕,叫连川去看:“阿川,是朱雀骨。”
三根一人高大小白中透黄的如玉兽骨,落在明月道尊的脚下。骨上带斑驳华光红痕,昭示着这些兽骨的不凡。灵兽骨用处有很多,炼器,炼丹,制符,画阵都用的着,且元信除了灵兽境外,甚少能见到灵兽,因而朱雀骨的竞价很激烈。
连川自得了金龙精血之后,龙凤血失衡,每每安寝总要受到凤血躁动的侵染。朱雀是凤族近亲,这几根兽骨出现得正好。
鉴于先前闹的那一出,无人再恶意抬价,大家规规矩矩比拼财势。有灵兽境主做后盾,连川以每次加价五十万的彪悍大杀四方。
明月道尊微笑道:“朱雀骨,六百五十万,归属天字六号房。”
风情云斜睨着连川,冷声问道:“给谁的?”
连川忙道:“我自个用的,师父。”咽了口水,小声说:“徒儿近日凤血不宁。”
“哦,凤血……怪道行鹤见了你就发春。”风情云拖长了语调感叹道,对此也不再深究。
连川所指的最后一样宝物——石珠,大约是全场底价最低的宝物之一,只需要五十万上品灵石。
明月道尊言道:“由于石珠屏蔽神识,此物无法鉴定。咱们请天机道大能推算过,里面可能封着一簇天火。但是,具体什么火不能知晓,性情如何也无从得知。诸位道友若想出手,还请仔细衡量得失。此物出售后造成的后果,散修盟概不负责。”
这段话并不是散修盟在推卸责任。
几十年前元信发生过一件惨案,一个小宗门的弟子,从秘境中捡回了一块万年玄冰,其中封着一朵水中火。
这种火阴阳平衡,水火兼具,非常适合做丹火。整个宗门如获至宝。想尽各种办法,集宗门之力打开万年玄冰。不料其中火焰见风即涨,瞬间就吞噬方圆五百里,连人带宗门一起烧成灰烬,几百名修士无一幸免。
那火焰脱出禁锢得了自由,大摇大摆逃之夭夭,近年来还时常有人传言它藏身于何,又烧死了哪些寻宝人云云。
这件事是散修盟买卖情报的鹰部,事后派人探查残桓,揣测遗址后得出内情。那团封印在万年玄冰中的火焰,根本就不是温和无害的水中火,是一朵性情暴虐的九幽冥火。
它存在的时日久了,生出灵性,见了人就伪装成水中火,骗得修士为它打开牢笼。
因而天下的奇火虽多,却不能随意取用。就好似这粒石珠,其中天火品种不明,假若封着一朵仙火在其中,散仙也未必能够收得起来。
来历不明的石珠没人争抢,被连川以五十万底价收入囊中。
将龙眼大的石珠交给侍者时,明月道尊低声嘱咐道:“告诫连君不要贸然打开。”
连川对侍者道谢,关起房门,坐在风情云身边,献宝一般托起石珠笑道:“师父,这珠子里有好东西。”
林长舌笑道:“万一是九幽冥火呢,白白嫩嫩的小师侄就要变成炭烧童子了!不妙不妙啊。”
连川看了看拍品的顺序,玉仙令是压轴珍宝,距离它的出场还早,索性就把石珠用了。也省得夜长梦多,万一碰上识货的人就不好了。
“师叔现在说风凉话,呆会儿可不要眼红。”他捏着风情云手,眨着眼睛道:“师父,挤一滴血给徒儿。”
风情云随意看了连川一眼,手指上便渗了一滴血出来。道尊大能血液里饱含生机,以及自身修行的道法,例如风情云的血中就含着无边剑气,单单看一眼便觉得有利刃迎面刺来。
连川人小力微,不敢触碰,拿起石珠在风情云的手指上轻滚片刻,将那一滴血液吮吸尽了。
那粒石珠轻轻放入风情云枯瘦的掌心中,连川说道:“师父,徒儿也给你变个术法。”
只见圆滚滚的石珠在温热的手中,试探着滚动了几下,察觉到没有危险之后,从珠子里突然伸出两只雪白的脚丫。
风情云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那脚丫踩在他的手心,顶着石珠站了起来。
连川拍手数着:“一,二,三,碎!”
那对小脚丫踩着他的声音,走了三步之后,石珠应声而裂。刹那间浓雾弥漫,红光大盛,一道细小的人影裹了红雾纱,袭向风情云的眉心。
“别伤她!”连川在石珠碎裂的时候,就提前说出这句话。风情云收了指尖剑气,深吸一口气闭目而待,暗道:“我就再信一回!”
那道身影受到杀气的惊吓,细弱的身躯巍巍颤抖,紧贴在主人的眉心,吸出一丝有不详之感的灰雾大口吞咽起来。
林长舌惊道:“它在吸师兄的魂力!”连川一把捂了他的嘴,悄声道:“小点声,别吓到她了!你看清楚了,那是残魂魂力。”
风情云的身躯颤抖,眉心紧皱,神魂被撕裂的剧痛让他几乎要伸出手去,掐死额前那个小东西。
当他听见到连川话,杀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千年的折磨,让他对于任何痛苦的治疗都能咬牙忍耐。
“她”很快就吃饱了,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在风情云的领口寻了空隙,变成一颗小指大的石珠滚了进去。
就在石珠消失的瞬间,风情云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女子,林长舌结结巴巴指着这女子说:“她她她长得和师兄好象!”
那女子剑眉锋利入鬓,好似利刃雕刻,细长黑眸眼角轻轻上挑,鼻梁两翼阴影深重,削薄樱唇微抿,整个人好似一把出鞘的长剑,修长挺拔又风流俊俏。
连川想了想“她”的习性,登时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她只会幻成主人的爱慕对象,原来我师父思慕的是他自己?哈哈哈哈!”
风情云忍过剧痛后就是前有所为的舒畅,内心欣喜,暗道:“总算没有信错人”。
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连出的笑语,侧脸扫了一眼,犹如被惊雷劈中,入定千年的老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张张嘴不知该说哪句开场白。
林长舌和连川咬耳朵说着“呆头鹅一般”“脸都红了”。
风情云瞬间清醒,咬牙暗恨,拧了林长舌的耳朵,对连川怒道:“说!她到底是什么?”
连川收了笑意,不敢再看师父的笑话,慢慢说了石珠的来历:“这是婆娑花女,一千年发芽,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那粒石珠就是婆娑花果,您以残魂魂力喂养,等到果子发了芽就能真正化出人形了。到时就是师父您身边这位的模样。”
“这幻影又是怎么回事!”风情云恼怒不已,既然还没化形,作甚要弄出来一个妖女让人心慌。
“哦,这是花女的习性。她刚刚认主,怕您弃养。估计是提前告诉您‘我就长这样,您可别丢了我呀’。”连川促狭的很,这句话说的又娇又柔,惹得人头皮发麻。
不等风情云来打,急忙补充道:“婆娑花女一向是鬼族的禁脔,她们替鬼族净化魂体,鬼族凝结魂珠喂养花女。师父您可把她护好了,她能为您消耗残魂魂力。您就是躺着不动,那残魂也会消亡。”
鬼修的终极目标是寻一只婆娑花女做道侣,可惜花女对后代完全不在意。甚至为了防止后代抢夺道侣的注意力,结了果子之后就随手一丢,滚到哪里算哪里,能不能发芽全看命。
据说有鬼修在婆娑花族地外面结了网,专门捕捞被丢弃的花果。
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是连川前世在战场上同鬼仙对阵,见过的花女也就寥寥两三只。
最离谱的是,斗法斗到半中间,被对方的花女道侣丢了一只石头珠子过来。
连川只觉得莫名其妙,那鬼仙见到此状后冷哼一声,不再出招,掉头就走。背影无限凄凉,仿佛是被人抢了女儿一般落寞。
后来……后来虞连心为此生了许久的气,逼着连川将果子送人了。
因此这石珠一出现,连川就认了出来。
婆娑花女认主之后第一次吸食魂力,所需的食物数量巨大,对消磨残魂有极大的好处。
风情云身后的驼背已然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颗拳头那么大的圆球,脊骨不受大量魂力压迫,腰身就能挺直了。
从正面看去除了脸色蜡黄之外,已经是个挺拔清秀的病秧子了。
他摇头苦笑道:“为师没能教你什么,倒是先受了数次救命之恩……”
连川装疯卖傻,笑道:“师父你说得什么话?徒儿怎么听不懂呢。那个花女……对了,花女同您的神魂相连,按照您思慕的对象化形,你要是不想和花女双修,病好了以后记得提前解除契约。徒儿再给她另寻个主人,我看林师叔好似有些意动?”
他暗道转移一下话题罢,省的弄哭了师父,事后又被恼羞成怒的风情云关禁闭。
林长舌站在幻影旁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嘴中啧啧称奇,叹道:“和真人一模一样,灵识都分辨不出来。师兄,神识能看出来真假吗?”
风情云转头盯了林长舌两眼,云淡风轻问道:“神识也看不出来,打量的这么仔细。难不成你也对师嫂有什么想法?嗯?”
婆娑花女的幻影仿佛听懂这句话,走到风情云的身后,笑得眉眼弯弯。
“师嫂”都出来了,林长舌就是有想法,也得变成没有,扯开嘴巴干笑道:“师弟就想问问师嫂,她在元信还有没有同族?”
风情云闭眼感受了一下花女的状态,骂道:“她才是枚果子,哪里就能跟你说话!滚,想要道侣自己寻去。”
转而问向连川:“明月长老为何会石珠说是一簇天火?”
连川想了想道:“徒儿不知。大抵是因为师娘属火系妖修?”
“如此精乖,师娘都喊上了。难怪师兄疼你不疼我!”林长舌忿忿不平,长袖一甩拖过连川,作势要掐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