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仙金炼制高塔,甫一出世便承载了天青海门所有的希冀,因而起名“羽希”。
这塔是极品灵宝,几近仙阶,集攻击、防御、空间延展为一体,整体呈锥形,共有九十九层。是海楼岛上唯一可以抵御黑气侵蚀的建筑,天青海剩余九万门人全部居住在此。
紧挨羽希塔的水晶宫阙,则作为灵谷灵植和低级妖兽的产出地,为众人提供必需的修仙物资。
然而海楼岛自困小空间数年,天地灵气不能循环往复,只能消耗灵脉支撑灵田,因而物资渐显匮乏,岛上灵气也不甚浓郁。
金属球名为羽器,同样由青羽仙金炼制,仅有三驾,只有在不得不深入黑色雾气时才会动用。
化神以上的高阶修士,轮流以真元注入核心,操纵羽希塔打散黑雾。化神以下的修士,则以五人为一队,每逢朔日——无月之日,出塔灭杀黑雾。
男修把魂珠递给连川的时候,轻声说:“在没有月亮的夜里,黑雾会凝聚成实体,到那时普通法器也能轻易灭杀它们。”
他跟连川说着话,时不时会偷看星宇一眼,明显是敬畏又仰慕。大约不敢去搅扰仙人,只能借着和连川搭话的机会偷偷上看几眼,倒让连川对海楼岛现状了解不少。
他们落在羽希塔五十层,这一层空旷无人,三颗青濛濛的羽器漂浮在半空,青金色墙壁密密麻麻刻满蝇头小字,有的字在末尾挂着一块似金似玉的指盖大小的木牌,有的则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挂。
这些字迹都是道号和人名,每个名字后面跟着生卒年月,生平事迹。其中大约三分之一的人殒落时,尚且不满百岁。
那位男修突然沉寂下来,半晌后开口说:“那是战死的弟子名讳。”
连川倏然收回目光,不忍再看下去。
另一个男修匆匆赶来,抹了把汗,抱怨道:“羽器外面全是黑雾,坠尘你又借故偷懒,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清理很累的?”
大约是战斗时动作过大,连川的目光看着他跳出领口的那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坠冰”。
“这块牌子——”连川忍不住开口。
“哦……呵呵,这是道牌。没什么用,就刻着大家的道号。万一殒落时尸身不存,队友就带道牌回来做个凭证。”坠冰有点没心没肺的大大咧咧,他摸了摸脑门,顺手一指墙壁:“然后再把名字刻到那上面去。”
坠尘在前引路,边走边说:“整只小队全部殒落……那就只有凭着运气,等待路过的同门捡回牌子。”
连川和星宇跟着他们站到角落的蓝色法阵中,在法阵运行的当中,他歪着头问:“黑妖,就是你们说的黑雾,有没有成功夺舍过什么人?”
坠冰哈哈笑着:“当然成功过了。死了十多万人呢,总会有成功的时候。呐,看到那座黑漆漆的小岛了吗?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就聚在那里。”
“坠冰闭嘴!他们都是——咱们的同门。”坠尘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坠冰不以为意:“坠尘师兄莫不是以为残魂和人魂融合以后,他们还能保留自身意识吧?师兄是忘了云磬刺杀师祖的事了?”
“住口!师祖严禁门下议论此事!我看你是想去水牢静静心了!”坠尘勃然大怒。
连川急忙拦住他,“二位二位!不过是看法不同而已,何至于此?”他对着看热闹的星宇使眼色,星宇扯了扯嘴角,慢慢说了句废话:“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
大仙的废话效力很强,霎时,坠尘颓然安静下来,坠冰挠了挠鼻子,对自己的失言很是懊恼。
看来……对那些被黑妖夺舍的人,天青海一部分门人抱有挽回之意,一部分则是恨之入骨。
正在连川胡思乱想的时候,法阵四周光幕落下,女修等着阵外,一见到连川,立刻扑上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云若师祖要见二位,快随我来。”
连川哭笑不得,连忙说:“道友道友慢些,等一等仙人。”
女修停住脚步,转身僵硬地行了礼,尴尬地说:“小修失礼了。星宇大人,请!”她心中也纳闷,这位仙人存在感实在太低,还不如身边这个少年修士引人瞩目,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他的存在。难道——真正的仙人都是这么一副无欲无求,淡泊虚无的模样吗?
星宇“嗯“了一声,淡淡说:“无事,带路罢。”
女修僵直着身子转回去,同手同脚往前走去。她忘了放开连川,连川只好跟着她一起同手同手走着,悄声对她说:“你忘了放开我了……”
女修悄悄回答:“我,我觉得拉着你走比较安心。我叫坠焰,你呢?”
“连川。坠焰师姐是不是还有叫坠林和坠金的师兄弟?”连川打量着走廊四周,随口问道。
“没有坠金,只有坠锒。”坠焰抿唇,“坠林在铭刻墙上,坠锒……失踪了。”
冒然捅到陌生女孩子伤心处,连川尴尬地说:“抱歉。”这条走廊怎么还没到头?
头顶、墙壁和地面光滑如青镜,墙壁两侧十多扇青羽仙金小门,没有任何装饰,整个走廊一水的青色,让人险些分不出来门在哪里。
一门之主的住所,简朴到有些寒酸。
走到顶头,一扇小门悄无声息打开,门中传来一道声音:“贵客临门,快请进罢。”
房中小窗边摆着一张窄床,靠墙一桌一椅,正当中几把木凳,眼看房中已是满满当当,一位额心带海纹印记的中年男修端坐在桌后,正是虞连心记忆中的云若道尊。
然而他如今消瘦许多,青黑眼底,毫无血色的双唇,预示此人可能有伤在身。
见客时,云若道尊并未起身,摒退坠焰几人,留下星宇和连川,先问了一个问题:“星宇仙人驾临海楼岛有何贵干?”
星宇随意捡了木凳坐下,气象万千地说道:“原先是受仙帝指派,如今是为人胁迫。”
他对被挟持的窘状直言不讳,云若道尊倒也处之淡然,“哦?能强迫一位仙人改换主意,本事不小……?”
星宇一根肠子通到底,摆明了不肯替连川遮掩。
垂眸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装着跟班的连川,估摸着自己多半是藏不住了,抬起头拱手行礼:“道尊,是小辈请星宇仙前来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