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拂一怔,全身都僵直了。
谢仪白色的发尾拂过她的脖颈,冰凉的触感令温拂一哆嗦。
“吓着了吗?”谢仪温热的指尖挑起她的发丝。
出乎他的意料,温拂笑了,笑得嫣然生花,虽是笑着,但她眉目间却浮动着淡淡怒气,她侧过身子,胳膊搭上了谢仪的肩膀,绯红的唇贴上他的耳朵。
这次换了谢仪身体颇为僵直地坐着。
“谢仪,你若敢,我便拉你下地狱。” 少女呢喃软语的嗓音格外拨人心弦。
说完,她从谢仪身上起来,盈盈一拜,随即便出了门。
临石把整个过程看得胆战心惊,他看着眉眼间犹带怒色的温拂出了门,然后转过头偷偷瞧了眼自家公爷的脸色。
只见谢仪眉梢沾染了笑意,如同千里冰封中一朵纤纤春花破冰而出,三分春意绽开。啧啧,踩到小乖乖的尾巴了。
临石看着谢仪颇显诡异的笑意,缩了缩脖子,他第一次见到公爷这般表情,莫不是有人要遭殃了?
温拂从雅间出来后就碰上了芙蕖,芙蕖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道:“您没事吧?”
“无事。”温拂已经压下了心里的怒气,眉目间和往常一般和缓。
“我……”芙蕖还想说什么时,被打断了。
“姑娘!”
温拂转过身,看到了临石。
只见他嬉皮笑脸道:“姑娘,公爷吩咐你就在雅间外面呆着,不许乱走。”
温拂心下的怒气蠢蠢欲动,可是她脑袋清醒着,知道她拧不过谢仪。
“芙蕖姑娘,您先离开便好。”临石转而对芙蕖说。
芙蕖只能欠了欠身,先行离开。
雅间内,临石单膝跪地,道:“公爷,谢家军现在在军营里遭人为难,寸步难行,真的所剩无几了。”
谢仪闭上了眼睛,不言语。
临石本是个冷性子,但说到了这事,也满腔怒火。谢家军本是逝去的老国公与夫人建立的,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儿,平定了无数场叛乱,打赢了无数场战争,这样的军队本该笑傲战场,荣耀加身。可是,这次谢仪带着谢家军又一次平定叛乱,却遭皇帝猜忌,也或许皇帝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在为谢仪接风洗尘的宴席上便收回了虎符,明里暗里地打压谢家军,如今谢家军的处境真是极险之境。
谢仪闭着眼睛,语气不急不缓:“先等着,还不到时候。”
公爷都发话了,临石只能称是。
谢仪睁开了眼睛,声线清晰:“临石,你与临闲跟我多少年了?”
“十年。”临石道。
“都十年了,还是磨不住性子。”谢仪身上的威压袭来,临石额角出了冷汗。
“出去吧。”谢仪淡淡道。
“遵命。”临石不敢抹掉冷汗,一拱手便出去了。
谢仪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扣了扣,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决不能心急。
温拂与临闲站在门口,看到临石面色苍白地走出,临闲诧异:“你怎么了?”
临石摇了摇头。
温拂看他神色也能猜出个七八分,狡兔死,走狗烹。谢仪带着谢家军平定了叛乱,皇帝认为谢仪是个威胁,自是要开始架空他的权力了,首先下手的肯定便是谢家军。不过,皇帝当真有些愚蠢,现在急着收回兵权,不就是寒了那些将领的心吗?不是愚蠢是什么。
看着临石与临闲,温拂好心提醒:“你家公爷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你们要做的就是做好属下的本分,不要僭越。”虽说温拂不待见谢仪,但不得不肯定谢仪的能力。她若是皇帝,怕是也要忌惮谢仪,自己的皇位本来坐得稳稳当当,突然窜出个能力比自己强的人,怎么能不千方百计地提防呢?
临石与临闲听到她的话,齐齐看向她。
温拂看到他们古怪的目光,自觉闭了嘴,毕竟她没有立场说他们,算她多嘴了。
临石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截胡了:“小乖乖,进来,给我按按头。”
温拂朝临石与临闲一礼,进了房间。
临石颇为怔愣地站在原地,仔细一想,方才这位姑娘说得是极简单的道理,但他竟然才懂。谢家军受损,公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做属下的只要听从安排便好。
临石豁然开朗,看着温拂的背影,放下了提着的心。
温拂关上门,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倚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的谢仪。
冷色的头发搭在乌木椅背上,如远山的郁郁眉色入鬓,偏生唇色泛着暖色,对比鲜明的颜色本该矛盾,在他脸上却浑若天成,显出另类的气质。
“过来。”谢仪闭着眼睛道。
温拂慢慢靠近他,突然想起来他方才说让醉烟阁为她陪葬的话,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安国公,他或许不知道她与醉烟阁的关系,说出那句话只是试探,但她不否认的态度已经坐实了她与醉烟阁的关系。
她走到他身后,看着谢仪束起头发的玉冠,淡淡叹息,她到底,不是谢仪的对手。
她怔愣之际,谢仪的手已经握上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两侧,而后放下了手。
温拂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手,被谢仪温热的手指触碰到有些发颤,但很快反应过来,找准穴位轻柔按了起来。
“小乖乖方才在帮我管教下属吗?”谢仪突然道。
“奴婢不敢。”
“不敢?”谢仪感受着她适中的力道,微微一笑,“说谎,小乖乖胆子大着呢,还敢烧我国公府,你可知道上一个这样计划的人,坟头草怕是都一丈高了。”
“国公说笑了,现下这天气,怎么会长草?”温拂四两拨千斤。
谢仪挑眉,她倒是会避重就轻。
“国公的胆色也令奴婢佩服。”温拂的指尖掠过他的鬓角,拨入他的头发中轻柔地按。
“哦?”
“您敢让一个屡次刺杀您的人近身伺候,不怕奴婢杀了您吗?”
“小乖乖啊,就凭你,伤不了我分毫。”谢仪的语气十分笃定。
温拂不怒反笑:“没试过,您又怎知我伤不了您分毫呢?”
这时谢仪一只手握住了她右手的手腕,温拂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指尖太过用力了,怕是弄疼了谢仪。
“小乖乖这算是泄愤吗?”谢仪语气中带着几分散漫。
“不敢。 ”温拂抽回自己的手腕,“只是,我不明白安国公是什么意思?”
谢仪侧过身去看她,少女面容不再温软,而是微微冷峻,带着几分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