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雪听着老夫人的话,心下一喜,以为自己马上要攀上高枝了,结果这道声音给自己截了,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谢伦站在那里,面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父亲,您怎么来了?”谢飞雪端起笑容,道。
谢伦猛地拉过谢飞雪,低声道:“今日我若是不来,你怕是跌进泥窝里也不知晓!”
“父亲,你在说什么……”谢飞雪不解。
谢伦上前,朝老夫人一礼,客套的笑容挂上了脸:“我家飞雪不懂事,若是给您惹了麻烦,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老夫人摆摆手:“没有的事,飞雪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我还想让她当奕勋的……”
老夫人的话没说完,被谢伦打断:“您真是过誉了,飞雪她年纪还小,整日里就知道玩闹,怎么担得上您的赞誉呢?”
谢伦三番两次打断老夫人说话而且打断时的话听起来十分急切,老夫人又怎么会看不透他的想法,脸拉了下来:“我们镇国公府又不是求着你家姑娘嫁过来,照你们的家世比,十个也比不上我们一个!”
谢伦听到老夫人的话,面上竟是松了一口气的神色,他姿态放得极低:“我们家世卑微,自然不敢高攀镇国公府。府中还有事,我们就先行离开了。”谢伦来去匆匆,很快拉着谢飞雪便走了,谢飞雪还有些挣扎地看向老夫人,被谢伦使劲拉走了。
谢伦避如蛇蝎的态度令老夫人的心沉了一沉,她的儿子和孙儿是不是回不来了?若是回不来了,镇国公府怎么办?他们林家又该怎么办?
老夫人只觉头一晕,昏倒在地。
“老夫人!”杜鹃急切的声音终究是消失在了老夫人的耳边。
“出来了。“看着出了镇国公府的谢家父女,温拂站直了身体。
只见谢飞雪拉住谢伦的手臂,急声道:“父亲!父亲!”
“怎么了?”谢伦眼中犹带薄怒。
“老夫人马上就要让我当林将军的妻子了!你怎么拉着我就走啊!”谢飞雪不解。
谢伦恨铁不成钢,低声道:“你也不瞧瞧现在是个什么时日了!镇国公和林将军都入狱了,镇国公府不行了,你怎么还巴巴地上前?你这一旦嫁给了林奕勋那小子,就是罪臣之妻!”
“罪……罪臣之妻?”谢飞雪捂住了嘴,目露惊恐。
“幸好我来得及时,阻止了你!要不然不知道你这丫头要闯出什么弥天大祸来!”语罢,谢伦拉着谢飞雪赶紧离开了。谢飞雪看起来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拉走了。
“好了,这下可以进了。”温拂看着谢家父女匆匆背影,准备进镇国公府时,被人拉住了手。
“小乖乖每次走的时候为什么都不留恋呢?”谢仪的声音在温拂耳畔响起。
温拂没有说话,转过身静静看着谢仪,谢仪脸皮厚,但对着温拂这样的目光还是败下阵来:“好好,你去。”
温拂走了几步,感到仍然停留在自己背后的目光,她停驻了一瞬,随即转过身来,轻轻抱了一下谢仪,小跑着进了镇国公府。
谢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
此时临闲上前道:“国公,西域国主现今还留在军营中,您看……”
谢仪收起了笑容:“查查阿予,而后将查到的东西给她看看。”
阿予从天牢中出来后,就去了陆府与陆尹告别。
他刚走近,就听到了女人的吵嚷声:“你是不是与她有关系?”
陆尹与温拂齐齐拿出证据将林奕勋拖进了天牢,现在外头正传言“这陆大人与齐家的姑娘有私情,他们是商量好了的,待林将军入了狱没了命,陆大人与“齐宿雨”便可以双宿双飞了。”但这流言不知怎地又入了婉宁的耳中,便跟陆尹闹了起来。
“你莫要听信传言。”陆尹温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跟剑弩拔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不管!反正你要让流言消下去!”婉宁蛮横道。
陆尹眼神在婉宁脸上转了一圈,不再开口说话,转身便出了门。
婉宁又开始砸东西。她并不喜欢陆尹,也正是因为她不喜欢陆尹,所以她要做陆尹不喜欢的事,她不高兴,陆尹也别想高兴!
陆尹对婉宁的所作所为置若罔闻,他对婉宁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刚出门便对上了阿予带着戏谑的目光:“后院起火,家宅不宁啊?”
陆尹自然不会接他的话:“你来做什么?”
“我们联手这么走了一遭,不得算个朋友了吗?今日特意来给你告个别。”
陆尹面上浮现了淡淡的讽刺:“利用的关系还算朋友?”陆尹听闻西域有能使人眼睛变红的秘药,便策划出了这场局。他查了阿予的底细,知道了阿予的身世,也知道阿予对镇国公有恨,特意找上了阿予,要与他联手。
阿予自然答应了,阿予要报仇,而陆尹则要扳倒镇国公和谢仪,两人自是一拍即合但陆尹的计划却只成功了一半,镇国公先下是入狱了,但是谢仪却逃脱掉了,还将军营给收服了。
阿予一挑眉:“也不必计较得那么清楚。”
“你来可不仅仅是告别这么简单吧?”陆尹到底是陆尹,不会被阿予的话所迷惑。
“让你看穿了啊。”阿予语气轻松,“那老家伙毕竟是我的父亲,最后还是希望你留他一命。”
“是吗?”陆尹温和的眸色染上了耐人寻味的意味,反问。
“自然是了。”
陆尹靠近阿予轻声道:“你找镇国公报仇还要留他一命,这是为什么?你应该是不可能心软,难不成想留着镇国公为你们西域卖命?”
听到陆尹的问话,阿予骤然抬眼,眸色凌厉,但随即又褪去,他笑说:“陆大人,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镇国公看到他远在西域的儿子,心存愧疚,而如今大晋皇上对镇国公百般不信,还把他打入了天牢,镇国公说不定会对大晋皇上失望而后借着对他儿子的愧疚投奔西域,为西域卖命。这难道不可能吗?”
听着陆尹轻描淡写的问话,阿予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仿若下一刻就会跳起来,杀死陆尹。
陆尹目光在阿予攥得发白的手上扫过,面容上的笑意扩大:“怎么了?”
阿予松了松手,勉强道:“无事,陆大人您这是无稽之谈,还是莫要再言了。”
陆尹不再说话,只道:“那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
阿予面色苍白,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只听陆尹又道:“忘记告诉你了,林家家训,血脉永不得沾染半分外域,如若沾染,当自尽以示忠。”
陆尹一句话说完便离开了,看着飘然的天青色衣角,阿予咬紧了牙关。陆尹这是在告诉他,不管如何,林家会对大晋永远忠诚。
阿予突然一笑,那又如何?他且试上一试,那把老骨头还能剩下什么?
温拂刚踏进镇国公府就被侍卫拦住,她并没有向前一步,只看着杜鹃与倒下的老夫人,淡淡道:“老夫人躺在地上,不需要请大夫吗?”
杜鹃抹了一把眼泪:“不用你管,我们老夫人都说了,镇国公府与你已经毫无干系。”
“老夫人说了又如何,和离书我还没拿到,我便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而且眼下,镇国公府局面混乱不堪,谁来主持大局啊?”温拂看着围在老夫人身边的一圈丫鬟,悠悠道。
杜鹃看着闭着眼睛的老夫人,终是一狠心道:“让她进来。”
温拂微微一笑:“快,将老夫人抬到屋子里。”手忙脚乱的婢女听到命令赶紧照做。
“你去请府上的大夫给老夫人瞧瞧!快!”温拂随意指了一个丫鬟。丫鬟领了命匆匆去了。
“杜鹃,你去将镇国公府的银两都清点清点,能藏起来多少就是多少。”
杜鹃疑惑:“藏银两干什么?”
“我说的话,你只需要照做便可以了。”温拂扫了杜鹃一眼,语气不急不缓。
杜鹃心下诸般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唤了几个小厮便去清点银两了。
到了傍晚,杜鹃终于知道为什么温拂让她藏银两了。
整齐的脚步声在镇国公府响起,为首的人一脚踹开镇国公府的门,道:“给我搜!什么金银玩意儿也别放过!”
自打镇国公与林奕勋进了天牢,众朝臣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一个个出来都递折子,说是镇国公贪污,还列出了林奕勋伤害过的女子名单。
皇帝在御书房看着摞得高高的折子,便只能顺应众朝臣,差人搜查镇国公府。
过去人人都想挤进镇国公府蹭个关系,分一杯羹,可如今,镇国公府如同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繁荣了数十年的镇国公府,终于在今晚彻底崩塌。
当晚的镇国公府被人搜得凌乱不堪,精致的桌椅都零散了,而林奕勋那摆着整整齐齐书的书房也被搜得七零八落,几本千金难寻的孤本被人在地上肆意踩踏,当真令人痛惜。
“住手。”一声冷静的声音制止了正在翻找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