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禄毫不犹豫地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听到他说记得,温拂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下了,她轻声道:“你知道你救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许是哪家的姑娘吧,自那以后我同她也没有交集了。”殷禄道。
“你救的人是婉宁。”温拂抿了抿唇,“她八年来一直在寻找你,想要报答你,可却寻错了人。一开始以为是谢仪,后来以为是陆尹。直到她……死前才知道是你,于是她托我把这个金步摇给你。”她知道婉宁对这个金步摇有多宝贝,所以才格外珍重地交到了殷禄手中。
殷禄看着手中的东西,打开了帕子,只见一支沾着血的金步摇静静地躺在帕子中。
“她寻了我八年?”殷禄凝视着金步摇。
“是。”
“何必啊……”殷禄喃喃道。他只不过随手救了她,她又何必如此执着,他不需要她的任何报答。
“这金步摇你好好保管吧。”温拂目光落到金步摇上,金步摇熠熠生辉,一如少女熠熠生辉的年华。
“好。”殷禄攥紧了金步摇,低声道。
温拂看他收起了金步摇,准备回去时,被殷禄拉住,温拂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画春……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殷禄犹豫问。
“你想我怎么处置她?”温拂反问。
殷禄摇了摇头:“我不会干涉姐姐你。只不过我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对她,作为她的兄长,我想尽一些责任。”
看着认真的殷禄,温拂倏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么就把她交给你了。”
语罢,她抬步便进了屋,留下殷禄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你可来了,这青菜炒得这么难吃,你天天跟着谢仪就吃这种菜吗?”南照不满地嘟囔。
温拂挨着谢仪坐下,调侃道:“这厨子不大好,下次就换了。”
谢仪抬眼看向温拂,便对上了温拂满是笑意的目光:“不过这厨子手艺虽是不大好,但人却甚合我心意,便留下吧。”
南照看这情景,也明白了八九分,他使劲咳嗽了几声:“我们这还在呢,你们收敛些好吗?”
温拂不理他,转而问芙蕖:“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来看看公主您,看着您这般好我就放心了。”芙蕖起身,行了一礼:“属下告辞了。”
“你要去哪儿?”温拂看着芙蕖这告别的姿态,问道。
“属下想跟着他。”芙蕖展颜一笑,姣好的面容当真如同芙蕖绽开。
温拂目光在她坚定的眼神中停留了一瞬,微微叹了一口气,也笑了笑:“好,你去吧。”
芙蕖嘴角噙着笑弯了弯身,转身离去。
其实,自她在醉烟阁第一次看到陆尹时,她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那时候,她推门而入,看到他那么淡然地坐在屏风前,眉眼清润,弯了弯嘴角。那一瞬间,她听见自己沉寂的心跳了跳。
于是她不自觉沉浸其中,她为了他背叛了公主,她心里有愧,却从未有过悔。
余下的时光,她想默默陪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啧啧。”南照放下了筷子。
“怎么?你也要告别了?”温拂挑眉。
“我走了,谁为你效力啊?”南照撇了撇嘴,“我可是要跟你一辈子的人。”
“爷看你不像人。”谢仪冷哼一声。
南照看谢仪的模样,只觉新奇:“安国公这是吃醋了?”
“我吃自家夫人的醋不是理所当然吗?”谢仪理直气壮。
“你们还没拜堂,我们公主怎么就成了你夫人了?”南照故作姿态。
“好了,今日天色太晚了,待明日在商议其他事,你先回去吧。”温拂瞥了一眼谢仪越来越黑的脸,对南照下了逐客令。
南照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站起身:“那好吧,我走了。”
他走了没几步,又回头道:“安国公,照顾好我们的公主啊。”他将我们两个字咬得极重。
温拂还没来及拦着谢仪,谢仪抄起桌子上那一盘甜得齁人的青菜扔向南照。
南照伸手灵敏地接下,笑着大声道:“多谢国公赐菜,我这就让别人尝尝安国公的手艺如何。”语罢,他不再停留,挥挥手便火速离开了。
温拂关上门,按下了面色阴沉的谢仪,温拂失笑:“这么经不起激啊?”
谢仪抬眸瞅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温拂,一把揽过她的腰。
温拂猝不及防,跌入了他的怀中,正对上他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她曾听人说过,这样的眼睛看人总是深情的。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名分啊?谢夫人。”
温拂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清冷的声音染上了勾人的意味:“现在好不好?夫君。”
谢仪看着近在咫尺的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一声含糊的“好”字传入温拂耳中,温拂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扬起。
次日,谢仪与温拂去见了老国公。
“你还知道看看你爷爷啊?”老国公一见谢仪就吹胡子瞪眼,没有个好脸色。
“这不来了吗?”谢仪微笑。
老国公的目光落到谢仪牵着温拂的手上,轻声咳了咳,道:“先坐吧。”
两人依言坐下。
老国公清了清嗓子,道:“现在都怎么样了?”
“先皇已死,新皇退位,皇帝之位空悬。”谢仪简单地叙述道。
“那现在是你还是……去登上那位置?”老国公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温拂,他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就是那个南国的公主。
“您可高看孙儿了,孙儿可没这个能耐。”谢仪挑了挑眉,“况且,这事又不归我管。”说着他捏了捏温拂的手。
温拂毫不留情地抽回手,对老国公恭敬道:“我也不打算要这个位置。”
“为什么?”一早便赶来的南德听到了这句话,震惊地问,南德身后还跟着南照。
老国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南德与南照,道:“这两位是?”
“是我爷爷和哥哥。”温拂站起身来解释道。
这话一出,南德与南照更为震惊地看着温拂,南德赶忙说:“公主,属下可担不起您这一声爷爷。”
温拂摇了摇头:“您为我南国皇室操劳了大半辈子,鞠躬尽瘁,担得起。您来得正好,我也想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南照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问。
“大晋无主,南国亦是无主,我想把这些地方的百姓都交给你。”说这话时,温拂还回头看了一眼谢仪,谢仪微笑颔首。
“交给我?”南照不可置信道。温拂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让他当皇帝,这太不可理喻了!
“不可啊!”南德也瞪大了眼睛。
“其实,早在我父皇在世时,他便说过你是为君之人,因而定下了我与你的婚约,原因便是我登上皇位时,你能在一旁帮衬着。可父皇还说,若不是那群迂腐的老臣不让他打破皇室血脉为君的规矩,他便立你为君了。”温拂淡淡道,“我把父皇的话记在了心里,再后来,因为长风以百姓相要挟,你带兵退出南国时,我更加坚信了这一点。你向来是为百姓的人,定是能当好这个君王。”
“我可不想背上这个枷锁。”南照摆了摆手,道:“你们还是另寻其人吧。”
“你真的不想吗?”温拂看了看他攥紧衣角的手,目光上移,停留在他带着桀骜的眉目上,“你真的不想实现你心中的愿望吗?”
南德闻言,也侧目看向南照。
他们都知道,南照天生一颗热血赤诚之心,一直以来都想给百姓好的生活。所以,不论他在哪个职位时,总是做到极致。
思考良久,南照渐渐松开了自己的衣角,他抬首迎上温拂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我接下了。”
听到南照的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南照突然道。
“什么要求?”
“将来我死后,皇位将由你们的孩子继承。”南照眼神中都是坚定。
温拂抿了抿唇,知道这是南照的坚持,他只想实现愿望,对那个位置没有半点私心。她缓慢地点了点头,道:“好。”
“那就好了。”南照浑身松了松劲儿,笑着道:“只不过,可惜的是我们的婚约就这么没了。”
“哥哥。”谢仪唤道。
“什么玩意儿?”南照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是阿拂的哥哥,我自然也得跟着她唤你一声哥哥。”谢仪眯了眯眼。
“你……”南照被这一声“哥哥”恶心到了,他也知道谢仪这明里暗里都在警告他,不能再提婚约的事。
“既然我这孙媳妇都说你是她爷爷了,那我们两家的亲事什么时候办一下?”老国公站起身,环顾众人。
谢仪懒懒一笑,站直了身体,道:“那便在哥哥登基时吧,正好双喜临门。”
“谢仪!”南照忍无可忍,吼出了声:“你闭嘴吧!”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都笑出了声。
温拂也扬起了嘴角,悄悄将手塞进了谢仪的手中,谢仪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看温拂,却攥紧了温拂的手。
温拂看着谢仪的手与自己的手交叠,淡淡一笑。她想,她迢迢千里,跨越海河,来到大晋,除了复仇,兴许就是为了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