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这天起,他们两人之间和睦得像相知多年的老友。有一种默契隐隐连接着两人,一开始陈星浔还不太敢接近贺云深,但因为补课的事不得不靠近他,近来发现他这个人没自己想的那么难以相处。
另外一件好事是,最近没人敢来找他麻烦了,连夏梦妍也老实了许多。
不过最最最令人开心的是,云熙最近联系他更频繁了。从前几乎是一月一条,现在能一天一天。他简直开心到爆炸,走路都能哼着曲。
贺云深看着他同桌抱着手机傻呵呵地回复,轻颦了眉。他把手里的学案撂到陈星浔桌子上,打断了他憨包的动作。
也不知道又在看什么鬼东西,有这心思还不如多看会书。
陈星浔努努嘴,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手机,十分惋惜不能回云熙消息了。贺云深是不会理解这种兴奋的,能有一个默默陪了你四年的朋友突然主动的兴奋感。
他一直很谨慎地对这份友谊,既渴望付出又害怕迈出。像切切诺诺的小老鼠,只敢躲在黑暗里偷食。
云熙不温不火的联系频率一度让他忐忑不安,他猜不中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也料想过可能云熙并不欣赏自己的性格,所以自己只能克制着渴望。多一分不行,少一分就欠缺。
你来我往,勉勉强强维系了四年。
“回神了。”贺云深带着不高兴的语气,还敲了敲陈星浔的桌子,才把这个不争气的敲了回来。
见贺老师板着脸,陈星浔立马挺直腰板,一副正经地看着他。
贺云深的字迹想当漂亮,笔酣墨饱,刚劲有力,是方方正正的楷书,一笔一画都透露着规矩。
看得陈星浔越发肃然起敬,他们学画画的,是格外欣赏书法家。本以为贺云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原来是和云熙一样的书香门生。
“好好看笔记,不会了问我。”
撂下这一句话,贺云深就不打算管陈星浔了,一来他不太喜欢与他人接触过近,二来是懒得理这个不争气的“老友”。
又来,陈星浔吐槽,不会了我也不问你。
男子汉大丈夫,要倔强。
看了有一会,陈星浔觉得尽管这么赏心悦目的字很大程度上减轻了他的不适,但并不妨碍他顽固的脑子依旧不懂题。
我懂了,我会了,我一定做的出来。
陈星浔做题的三大错觉,他挠挠头,见旁边贺云深聚精会神地写题,也不太好意思打断。
于是他悄咪咪地摸出了手机,给云熙拍照发了过去。云熙这么厉害,这道题肯定难不倒他。
坐在他旁边的贺云深,感觉到兜里的手机轻轻一震,是特关设的消息来访。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是他。贺云深又往身旁正等待回复的陈星浔看了一眼。
那家伙神清气闲,一只手灵活地转着笔,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托着脸,就差哼个小曲。
【云熙,能帮我看下这题吗?】
【图片jpg】
贺云深来了兴致,这个蠢包看来不太想和他说话。
提问:老朋友现实中不想和自己说话怎么办?
贺云深:呵呵^_^,那就在网上好好聊一聊了。
云熙:【化边为角,利用内角和确定C角范围,最后根据正弦函数单调性计算极值。】
收到消息的陈星浔:单调性……是什么来着?
星随:【会了会了】
而现实中的陈星浔更加苦恼了,压根就没动笔。看到消息的贺云深皮笑肉不笑,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
明明一知半解,嘴上倒是说着会了,这个憨包还不诚实呢。
行,让他自己会了去。
贺云深兀地把书一合,把帽子盖在脸上,靠着墙就要睡觉。突然来的动作给旁边愁思的陈星浔吓了一跳,他也纳闷谁惹他不高兴了,怎么突然变脸。
见贺云深没动静,他兴致缺缺地继续看云熙发的那句话,又不得不上网补了函数单调性的概念。
结果蹦出来了最值、定义域、值域,指数函数、对数函数、分段函数等一系列概念,看得他头晕眼花,头重脚轻,头痛欲裂……总之,就是——
脑子:我感觉我不太好了。
陈星浔: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过了三十分钟,正当陈星浔打算弯腰捡起第七次转掉的笔,这边贺云深突然“诈尸”,他“唰——”地拿点帽子,打开一本数学书。
然后脸色死沉地扔到陈星浔怀里,此时,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炸乎乎的,最主要的是由内而外快要溢出的烦躁感。
陈星浔接到他的书,几乎是跟烫手山芋一样立马放到桌子上,然后像蔫了的小狗一样低着头,声音细若蚊竹地道了歉。
他低头看着掉下的笔,也不敢捡起来,在贺大佬强大的起床气(划掉)气场下,半晌才鼓足勇气抬头,试探着用手戳戳贺云深的胳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戳,贺云深的烦躁感像气球一样瞬间泄了气,只剩下三分疲倦,尽管语气依旧不和善,开口已是别扭的安慰:“我没生气,不用道歉。这本书拿着看,多用点心。”
陈星浔有苦难言,不情不愿地接下了书,还动了临阵脱逃的心思。
贺老师却跟明镜一样聪明,早就想好了对策。他不容置喙地开口:“不会了就问,晚上我检查。”
没有后路的陈星浔只好老老实实地看书,其实他就纳了闷了,不就是随口一提的教他,他这奇葩同桌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真是让人难过,本来吧,他也可以拒绝,偏偏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总是给他熟悉又陌生的迷惘感,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却能给他风雨无惧的安定感。正是这莫名的安定感让他有些惶恐不安。
好在多次失败后,陈星浔总算有了一星半点的进步,让他能在煎熬下有所支撑。秉着乘胜追击,他翻开笔记的一处标记,畏畏缩缩地问贺云深。
令人出奇意外的是,贺大佬态度想当认真,每一个小点都讲得非常浅显清晰。不仅如此,他对数学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什么美丽的童话故事,听得陈星浔差点拍手叫妙。
“懂了懂了,我会了,我肯定会了!”陈星浔连着做对了三道题,差点热泪盈眶,对贺老师的专业水准佩服得五体投地。
做完了今天的练习,贺云深交代陈星浔睡到床上要自己回顾,结果那个二缺乐得跟泥鳅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他是又好笑,又想打人,最后实在忍受不住了,他就冷着声音呵斥:
“陈星浔,你给我老实复习。”
“泥鳅”陈立马变成“死鱼”陈,又被凶了,不太高兴:“哦。”
翌日,活蹦乱跳的陈星浔就收到了来自他“可亲可爱”同桌的礼物——一本新的试题集。
“每天记10页,写五页,总结一页。任何一项超时就增加数量。”
“你基础太差,查漏补缺不如从头再学,这些题是应付月考,之后再补基础。”
“听到了吗?”
陈星浔点了点头: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