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西洲城中分外热闹,万人空巷。
城中心用砖块临时搭了一个高台。中间放置的篝火,点燃之后,光芒便照亮了黑夜,照亮了西洲城内百姓欢乐的笑颜。空中烟花接连绽放,震耳欲聋,别有趣味。
小遗好不容易说服小枫和赫失,今晚让自己一个人出门。一出皇宫,就立刻往清早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此时,禾叔正带着小遗和木林在人群中穿梭。
高台上,男男女女三两结对,互相挽着胳膊,跳着西境特有的民族舞蹈。围观的百姓嘴里哼唱着歌词,手上打着节拍。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声哄笑声。
世间的一切烦恼都被夜晚的狂欢给消除掉了。
禾叔向来勤俭持家。如今是小遗第一次和他们出来,他便破例要去给二人买平日里从来只是眼馋,而又舍不得买的切糕。
小遗和木林二人并肩坐在高台旁边的一棵树的树杈上,一边欣赏良辰美景,一边谈天说地,快活至极。
突然,小遗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位中原男子的身影。他换上了西洲人的服饰,头发也披散下来,并不像初见那般一丝不乱。可他依旧气质不凡,气宇轩昂,一看就不同于寻常男子。
小遗记得他的相貌,一眼便认出来了,心里激动万分。
“木林,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好,那你小心,不要走太远啊。”
小遗跳下树杈,立刻就被拥挤的人流吞没。他使劲踮起脚尖,朝刚刚中原男子的方向看去,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头顶。
他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废了老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就要凑到中原男子的身边,却突然被另一位看起来十分面生的中原人拦住了去路。
“小孩,去一边儿玩去。”那人说罢将他的身子翻了个个,向前推去。
自己和中原男子之间突然冒出来一个拦路虎,小遗不乐意了,扭过身来冲他高声说道:“这又不是你家的地盘,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的着吗!”
那人神情严肃,板着脸盯着小遗,直盯得小遗心里发毛。
他避开那人的视线,眼神去寻找中原男子的身影,发现他正往自己的方向转来,立马兴奋地喊道:“叔叔!”
李承鄞刚刚被裴照的说话声吸引。他还以为有百姓刻意靠自己太近,形迹可疑,所以裴照才会去阻拦。
朝四周看了看,并无可疑之人。再一低头,看见几天前遇见的那个孩子,正一脸兴奋地朝他挥手,喊着“叔叔”。
李承鄞心中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朝二人的方向走来。
“裴照,没事,一个小孩子而已,我跟他说说话。”
“是,老爷。”裴照应了一声,就向一旁闪开。
小遗在他的背后呲牙咧嘴地吐舌头。
李承鄞见他这样实在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着说道:“咱们曲遗之小家伙,也来看篝火啊。”
“那是自然。从小到大,每月我都会来,一次都没有落下过呢!”
李承鄞接着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吗?你阿爷呢?”
小遗觉得奇怪,怔了一下,想起舅舅那日说过的话,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你问我舅舅啊。我没跟他一起,今儿个我跟我朋友来的。”
李承鄞前几日忙着寻思刺杀之事,暂且将其他事情都抛在脑后。现在又重新遇到了这个孩子,愈发觉得他的容颜与自己在神态上有几分的神似。
他刚想问问小遗的阿娘是西洲的哪位公主,突然察觉到周围有一丝不对劲。
裴照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走到李承鄞身边,说道:“老爷,此处人多,若真有刺客,咱们防不胜防,还是快快离开才好。”
话音未落,一根银针“嗖”的一声飞来,速度之快根本看不清轮廓。李承鄞向旁边一闪,银针深深刺进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几个人高马大,身着西洲服饰的侍卫将李承鄞团团围住,右手纷纷伸入腰间,握紧了暗藏的短刀,蓄势待发。
裴照带着几人向银针飞来的方向追去。
李承鄞心想,此地果真有刺客出没。如今看来,这一趟可算没有白来。
他的眼神突然瞟到在外面站着的小遗,心中大喊不妙。刚想叫侍卫拉那个孩子到自己身边,远处另一方向突然又飞来一根银针,直冲着小遗而去。
侍卫还未察觉,李承鄞大喝一声,冲了出去,一把将小遗揽在了怀里。
银针擦着李承鄞的腰间飞过,一进一出将他的衣服刺穿了两个小洞,扎到了后面一个男子的身上。
那人痛苦地大喊一声,表情狰狞,捂着肩膀蹲了下去。
李承鄞赶忙叫几个侍卫上前扶住那人,带到西境都护府找医倌医治。
他早已预料到刺客可能会在城内,却没有想到,那些刺客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仅行刺澧朝皇帝,更是在西洲城内公然加害西洲的王子!
若刺客真是南风阁的人,那又与西洲贵族有什么瓜葛?
此时裴照带着人急匆匆地回来了。刚刚他追赶了一段距离,根本没发现刺客的身影,觉得不对劲,便立刻返了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幸好陛下无恙。
小遗在李承鄞的怀里,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疑惑不解地看着李承鄞。
李承鄞对小遗说道:“这个地方不安全,叔叔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好不好?”
“可我朋友还在等我,我不能……”
没等小遗说完话,李承鄞一把将他抱起,转身带着一行人朝都护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