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跑出来的这位少女,个头不高,穿着浅蓝色的衣裙,整个人显得娇小而有活力。
她从门里出来,径直跑到沈南风身边,眉眼弯弯,脸颊有些圆,鼻尖还有一颗很漂亮的小痣,脸上满是高兴的样子。
修银听到她喊姐姐,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沈南风是沈家的三小姐,她叫沈南风姐姐,那必然是沈平山的小女儿,沈南雨。
她比沈南风小三岁左右,比起自幼在外的沈南风,她却是一直在沈家堡里长大的。
从修银打听到的消息里,沈平山的原配妻子在沈南风出生后大约一年时病逝,隔过一年,沈平山续弦,新夫人成婚不久,就怀上了这位四小姐。
这两个人同父异母,乍看上去不怎么相像。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更像自己的母亲。
沈家女眷有单独的住处,和修银的任务毫不挨边,他虽然勉强远观过沈南风,对这位四小姐却是一无所知。
不过……她们倒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沈南风看着跑到身边的少女,愣了一瞬,于是修银就看到她总能把表情掌握得很好的脸上,除了意外,居然还有真诚的高兴。
倒不是修银觉得沈南风有多不真诚,只是这个闯荡江湖的女孩子多了见识,除了平时波澜不惊的冷脸,偶有的表情大都透着一丝……横平竖直的模式。
结果她居然对一个与她境遇天差地别,又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露出了一丝毫无控制的笑来。
比起上一次她心怀目的对自己笑时的刻意,这个笑容自然而亲近,也就衬得她眉眼更为柔和。
“小雨,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呵,连声音居然都能温柔几度呢。
沈南雨没看到修银抽搐的嘴角,只亲昵地拉住沈南风的手臂,摇晃着道:“姐姐你还问我呢,你一声不吭就偷偷出堡,连我都没有道别,发生了事情怎么也不知道跟别人说一声呢。”
那灰衣男子收回短刀,看一眼沈南雨,替她解释道:“四小姐从晨少庄主那里回来,发现您已经不在堡中,又从少堡主那里得知了发生的事情,就缠着属下一定要带她出来找您,属下没有办法,是属下失职。”
沈南雨被揭了底,连忙板起脸来:“好啊袁凯,你一见到我姐,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你是为沈家堡做事,不只是为了我二哥做事。”
修银挑挑眉毛,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很有意思。
袁凯低着脑袋,并不反驳,倒是沈南风听不下去,摇头叹道:“你不要为难人家,你这个时间忽然赶到这里,必然是偷偷从山上跑出来的。袁凯是沈家家仆,没有把你立即供给二哥,反倒一路护送着你,难道不是在为沈家堡做事?”
沈南雨皱皱鼻子:“姐姐你还帮他说话,他几次都劝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的,二哥也真是的……明明你是出来找父亲,怎么不多派给你一些人手呢。”
沈南风耐心应道:“大张旗鼓,反倒不便行事。”
沉默在旁的袁凯这时候忽然问道:“三小姐,这客栈出什么事了?楼上一间房有打斗痕迹,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在沉睡,连非恒非渡都中了招,我怎么也叫不醒他们。”
非恒非渡,大概这就是少堡主派来暗中跟着他们的两人。
修银眯了眯眼睛,那二人似乎很擅长隐息,下山这一路上,修银几乎就没感觉到他们的气息。
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解惑,沈南风便先一步道:“出了点儿小状况,目前我也摸不着头脑。他们中了一种迷药,明日自然就会苏醒了。”
袁凯松了口气,又小声追问道:“这件事……和堡主……”
沈南风看他一眼,仍是摇头:“不能肯定。”
沈南雨听他们提到意外,也习惯性地联想到了父亲,见沈南风摇头,不由塌下了肩膀。但她又立即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能继续消沉。
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情绪在面上起起伏伏,生动又惹人怜惜。
“好了,姐姐没有危险我就放心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说了,还是先找个能坐下来的地方吧?”
说这些的时候,沈南雨一直都站在沈南风旁边,还一直都挽着她的手臂。
说完这句之后,出于习惯和亲近,沈南雨自然就手往下滑,想要拉起沈南风的手腕,拽着她一起进去客栈里面。
于是,自从沈南雨从客栈里跑出来就彻底透明的修银,终于忍不住探出手去,不轻不重地冒出了两个音节。
“欸别……”她手腕,有伤啊……
可惜,修银说晚了一点儿。
沈南雨抓上沈南风的手腕,这才听到修银的声音,意识到旁边居然还站了个人,随即她就感觉到了被她抓住的沈南风,手腕一缩的动静。
虽然没到血肉模糊的惨境,但女孩子纤细的手腕肿起一圈,又蹭破了皮肤,握上去的触感还是很不一样的。
沈南雨连忙松了手,满脸愧疚道:“我不知道……姐姐,我碰疼你了?”
沈南风护着腕子,平淡地揉了几下,摇头道:“小伤,不疼。”
哪里不疼,那藤蔓拖着人往林子里拽,没有足够的力道怎么拖动。不过修银瞧她适才的样子,似乎她确实忘了手腕的伤,被碰了伤处才又感觉到疼痛。
她这句话,多一半都是为了安慰妹妹。
而沈南雨也内疚得不行,连忙从随身的袋子里翻找起来,很是焦急道:“我急着出门,也没带什么伤药,幸好我记得晨大哥塞给了我一些,我瞧瞧,这里面应该有消肿化瘀的……”
“……用这个就可以。”
沈南雨循声抬起眼睛,修银举着一罐药膏,已经送到了她的眼前。
他一看到四小姐肯定会握住沈南风的伤腕,就连忙把这瓶药从行囊里翻出来了。
沈南雨一愣,迟疑着接过来,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又悄悄转回头来,眼神询问沈南风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
沈南风揉着手腕,语气捉摸不定地解释:“这位修银公子,就是偷东西直接撞到了主家脸上的盗贼。”
修银嘴角抽了抽,抱着自己不能跟伤患置气的宽容态度道:“三小姐倒也不必说得如此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