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银一脸茫然地跟着沈南风上去二楼,这位沈三小姐又似乎多了别的顾虑,迟疑了一会儿,又带着他上去了房顶。
两个人都是轻功好手,上去倒也不费功夫,直到沈南风仍然警觉地听楼下的动静,修银这才想到,她应该不是在防她的妹妹,而是在防那个袁凯。
确定无人跟来,沈南风这才不急不缓地看向修银,道:“异能者一事,请你暂时保密。”
修银点点头,又忍不住问:“既然可能有危险,难道不是提前知道更好吗?”
沈南风挑起一边眉尾,似笑非笑道:“修银公子过来内陆,时日大概不是很长吧?荒垒平原以西的地区,不似连云落。在这里,异能者,或者称其为巫师术士之类的人,是一定不允许出现的。”
修银恍然,回忆着道:“好像确实听说过一些……据说在昆山那边,曾经出现过一个善于控水的龙女,她被人称为邪道,教人灭了满门。沈三小姐是担心如果这件事大肆传开,恐怕有人浑水摸鱼,对寻找老堡主不利?”
昆山一事,沸沸扬扬。虽然修银是不经意提及,沈南风还是恍惚了一下精神。
昆山,蟒川,水龙,火海。
还有久久不绝于耳的悲嗥……
“……三小姐?”见她忽然失神,修银稍稍走近一些,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三小姐?”
沈南风眨一下眼睛,回过神来,忽然离她近了的修银正打量着她,不确定道:“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像忽然白了一点儿。”
夜风轻微,沈南风不知道自己脸色是不是白了,但她回神之际,背上却出了冷汗,于是微风打在身上,都似乎凉了一点儿,让她打了个冷战。
随即,沈南风敏锐地明白过来,抬起被藤蔓卷伤红肿的手腕道:“……那个草木异士……”
话未说完,便脚下一软,无法在倾斜的屋顶上站稳。
修银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进了怀里,抱着她慢慢坐了下去。
修银托着沈南风的手腕,原本只是擦破一点儿皮肉,因为拖拽而肿起来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红点。
沈南雨给她涂药的时候还没有,难道是刚刚使用轻功的时候才催发的吗?
修银下意识地叹道:“我的药一定没有问题的,那个草木异士,竟然有操控植物生毒的能力?也对……这个人既然可以操控能让人昏睡的花草,会这些也不稀奇。”
这倒也不一定,攻击的藤蔓对方不能操控太多,在有数的几根上涂上毒药也很有可能。
沈南风这样想着,却并不准备说出来,她可以把毒素逼出体外,却不能在修银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
后者全然不知她的考虑,只自顾自地急道:“这下可不好了,我没有见过这种毒,不知道要怎么解。三小姐,这附近有没有药铺医馆?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着,便要抱人起来去寻医问药。
沈南风身上无力,修银要抱她起来,自然有一个往前倾身的动作。
可谁知道,修银往前倾身的时候,沈南风也忽然撑起手来,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不仅环住了他,还揽紧了他,将下巴也垫在了修银的肩膀上。
修银顿时就僵了,扶着对方肩膀的手也翘了起来。
开、开什么玩笑?寻常女人投怀送抱都恐怕有一车的麻烦,这位从沈家堡出来的可不是寻常人,要真是在他怀里有什么好歹,给他十条命都不够赔给沈家的。
“三小姐,你好烫啊……你别怕,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沈南风支在他肩上的下巴摇了摇,很轻地说了句“好冷”。
沈南风贴他近些,控制着修银的脖子,不让他有转头的机会,确保对方什么都不会看到,这才在双瞳里燃起一丝红炎。
“好冷,你不要动。”
她故意压着柔弱的声音,受伤的手腕翻转过来,红肿之处也悄然升起了滚热的红光。
她在虚弱地喊冷,可她的身体却很烫。
修银扶着对方肩膀的手重新搂了上去,担心地问道:“你很冷吗?我可以不动,可你这样会舒服一点儿吗?”
沈南风没有答话,她中的毒素不深,手腕上红炎乍起,一团青黑色的毒物已经被她逼了出来。
那团青黑的毒物被她的红炎包裹着,沈南风指尖燃起一点儿实质的火焰,五指一聚,那团青黑色便燃烧殆尽,连灰都没有留下。
沈南风阖上微红的双眼,挨在修银肩窝里小声道:“是……这样会舒服一点儿,你让我再靠一会儿。”
修银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一会儿,忍不住又道:“既然是毒,还是要尽早清除,你缓过来一点儿,我还是带你去医馆吧。”
沈南风眼里的红光已然淡去,缜密地为自己的行为补全了理由:“不必,我自幼生活在寺庙里,香料草药沾得多了,自我调理一番,就可以清除毒素了。”
修银咂嘴道:“哦……有个这么利害的师父,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沈南风没有应声。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修银忽然“嘶”了一声。
沈南风的异状已经完全恢复,于是稍微退开一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修银抿了抿嘴角,迟疑道:“我之前好像又说错话了。”
沈南风好笑道:“哪一句?”
修银想了想,缓慢道:“你说我过来这边,时日不够长的那句。”
不够了解西北一地的形势,自然就暴露了他在这边生活的时间不常,既然生活的时间不长,又做的是居无定所的不入流的行当,怎么可能知晓什么当年的老堡主对附近村镇如何呢。摆明了就是欺骗人感情换取活路的话嘛。
沈南风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的样子。
她身体已经不那么烫了,想必是自身的解毒有了效果,虽然修银觉得她这种解毒的方式有些神奇,但人没事了,总归是一件好事。
要是沈南风从他怀里起来的时候没有说话的话,那就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可惜,修银这两天身边好像总跟着四个大字,事与愿违。
沈南风不仅把他像用过的枕头一样丢在一旁,还不忘持续地打击他的专业能力。
“修银公子大可放心,即便你没有说错话,我也早知道你不是内陆人。”
其实他被绑在厅堂说那些鬼话的时候,沈南风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修银挑了挑眼皮,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不太适合当贼。
他还没来得及深度怀疑人生,已经恢复成淡漠样子的沈南风又道:“异能者一事,记得保密。袁凯会和你住一间房,你还不随我下去吗?”
修银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下去下去,必须下去。”
你什么都知道,我哪儿敢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