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稳后，凌灵打着手机电筒，她瞥见不远处，躺地上没有动静的人，也可能是尸体，凌灵吓得脚步一顿，但没有喊出来。
凌灵循着微弱的光亮，看见靠坐在车后轮那里的阿龙，他曲着腿，右手搭在膝盖上，黑銫的抢管无力的垂下，黑銫衣服贴在身上，看不清是哪里中了抢。
凌灵无法想象这是半小时前还红光满面生龙活虎给她讲笑话的阿龙，他像是被人抽干了浑身血，面色煞白如吸血鬼。
凌灵弯腰去搀扶阿龙，手一接触到阿龙，就愣住了，十月的夜晚，风都是凉飕飕的，不可能是汗，浓稠、温热，有腥味只能是血。
眼泪几乎瞬间夺眶而出，这种场面是凌灵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他无法想象，他身上的黑色T恤，已经全部被血浸湿。
凌灵本以为只是局部哪里中了弹，可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是浑身中了太多子弹，如果衣服脱下来，是可以啪嗒啪嗒拧出血水的那种程度。赵北辰那半边衬衫，应该就是扶他回来时染红的。
抢伤如果避开要害部位，是不会一击毙命的，大多数抢伤致死的人，都是流血过多而死，凌灵没有时间震惊，时间就是生命，她和赵北辰一左一右，撑着阿龙起身，阿龙呼吸无比沉重，像是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力量。
刚扶他站起来，还来不及挪动步子，忽然后方一束刺目的强光扫来，随即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赵北辰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凌灵和阿龙挡在身后，朝来车举起手抢。
那车上的人兴许被吓懵了，半天没动静。凌灵抬手挡着光，眯着眼缝看眼车牌，她赶紧朝赵北辰说：“谢天谢地，那是我们的车，侯浩明在里面！”
赵北辰放下举着抢的手，和凌灵一起扶着阿龙往后车走。
侯浩明看清了是凌灵他们，开了车门下来，一下车才发现路边躺着两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吓得顿时腿一软，险些倒地，他一步一哆嗦着朝凌灵走来。
三人把阿龙扶上车，凌灵跑到驾驶席处，熟练地发动车子。
路上，赵北辰强忍着疼痛，一直在跟阿龙说话：“你给我挺住了，张大仙以前给我俩算过命，还记得吗？他说你一辈子大风大浪，全都是有惊无险，最少活到九十以上。”
阿龙闭着眼，觉得自己缺氧窒息，好累很想睡觉，可他还是努力勾起嘴角，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虚弱地断断续续回道：“九十……太长了，活……活那么久没意思…。”
赵北辰道：“你说了不算！我想活那么久，你就得陪我活那么久！”
凌灵听着两人的话，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后来阿龙就不说话了，凌灵哽咽出声说：“阿龙，你不会有事的，你的笑话才讲到一半，我要继续听，你不许睡……”
凌灵握着方向盘，赶往医院，路上她让侯浩明不停地拨打电话，终于出了屏蔽区，他出声道：“有信号了！”
赵北辰打了个电话出去，安排人过来接应，报了事发地点让人去善后。凌灵则是打给了秦遇，对方刚接通，她立即开口说：“秦遇，你在不在医院，阿辰和阿龙都中了抢，我在我们在去医院路上。”
秦遇那头明显停顿数秒，紧接着一句废话没有：“好，十分钟内赶到，我马上叫人赶紧准备手术室。两人伤势怎么样？”
“阿辰左臂中了一抢，阿龙伤得很重，身上中了很多抢，出血量很大。”
秦遇出声道：“不能让阿龙晕过去，你们跟他说说话。”
赵北辰开口叫了一声：“阿龙。”歪在后座处闭着眼睛的阿龙，很低的声音虚弱道：“我还活着，你别说话了，留点儿力气。”
凌灵听到阿龙的声音，先是差异于他惊人的忍耐力，随后就是心酸，跟他比起来，赵北辰伤得真不算重，可他到了这时候还在为赵北辰着想。
侯浩明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他从车门处，拿出一瓶矿泉水，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龙…哥，赵……赵总，要喝水吗？”
一路上凌灵管不了什么交通规则，将油门踩到了底，她只恨不得自己开的是火箭，交警在后面一直追不上，直到凌灵在医院门口停下，那里已经站着以秦遇为首的救护队，车一停，一帮人围上来，分别将赵北辰和阿龙扛上推车送进去。
交警追上来，没再阻拦，而是不自觉的闪开，惊叹原来是抢救病人，因为在与死亡争分夺秒的过程中，没有人能大得过生命。
凌灵脸色惨白，跟着秦遇进去，她抬起头，跟秦遇对视一眼，秦遇点了下头，示意他有信心，让她不要担心。
两个伤号分别进了两间手术室，她握着赵北辰的手，赵北辰对她说：“你去盯着秦遇，让他一定要把阿龙给我救回来。”
给赵北辰做手术的是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医生，他对凌灵说：“去吧，他这边没伤到动脉，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阿龙所在的手术室里的一切都早已准备好，凌灵非要要跟进去，秦遇对护士点头示意，护士便让凌灵换上无菌服进去。
秦遇是全国范围内都很优秀的医生，凌灵站在不远处，看到秦遇沉着冷静的神情，和手术台上已经被麻醉的阿龙，她屏住呼吸，努力想让躁动不安的心平复下来。
手术中，给阿龙腹部取弹的助理医生道：“一连中了这么多抢，还都是背部中弹，倒像是刻意用后背去挡的抢。”
另一个医生说：“你电影看多了吧，得是什么样的交情才敢拿命去挡？关键还不只一抢，心脏那抢再偏个两厘米，人早就凉了。”
他们说没有人会傻到去用身体帮人挡抢。
秦遇一边看监控屏上的数据，一边麻利地处理伤口，他始终一言不发，但此刻，他比所有人都清楚，阿龙会，如果赵北辰有事儿，他一定会拿命去挡。
凌灵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脑补当时的画面，多个敌人同时对准赵北辰，阿龙没法同时干掉那么多人，他本能地用自己身体去给赵北辰挡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