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长青宅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从宅内出来过,宅外头围着一群又一群瑞王座下的士兵,两方僵持不休,闹到全城人心惶惶。
榻上躺着一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白澜石浑身冰凉,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彰显着主人还有一口气在,一群人昼夜不分的守在榻旁,不敢阖眼。
屋内充满中药的苦涩味,几乎是邬倩倩掐着白澜石的下颌给人灌进去的,还吐出来不少落在了衣领上。荣乐赶忙上前含着泪为白澜石擦拭,施琅岐对着一旁的闾阎说,“再去煎一碗,一定要喝足了。”闾阎点头,转身跑出了屋子。
邬倩倩手有些颤抖的摸着白澜石的脸,失神的呢喃,“师兄,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荣乐再也忍不住了,跌坐在地上,死死的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洗着面。施琅岐背过了身子,不忍看。
邬倩倩神情恍然,“回去,回玄机阁,师傅,对,我们回玄机阁,不呆这荒唐的京城了,去他妈的。”
太极宫大殿中,摆放了一张贵妃榻,上面躺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佟毓婉还如几年前一样,容貌并未改变,只是梳理整齐的乌发中掺杂着几缕银发,彰显着女人历经的风霜。
太极宫的大门开敞,门外便是朱红色的墙壁,佟毓婉头靠在扶手上,所见之物皆被大殿的门切割成了四四方方之物,墙套着墙,层层叠叠。
佟毓婉呢喃道,“所有人都道后宫这些个女人被困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中,可怜的很。可谁又知困住本宫的不只是这高墙,还有陛下的柔情啊。”最后的叹息轻不可闻,飘散在空中。
贵妃塌旁跪着一个少女,少女穿着嫩粉色的裙子,头上插着步摇垂在两肩,肩膀上披着白绒齐肩,握着佟毓婉的手,红着眼眶哽咽道,“母后,儿臣是真的喜欢邬姑娘,儿臣知道世间的礼义廉耻不容这份感情,但儿臣不怕。虽然邬姑娘与儿臣地位悬殊,但儿臣愿意不做这大齐公主,也要与邬姑娘走,望母后成全。”
齐萧雅不敢看着佟毓婉,内心觉得愧疚极了,她愧对父皇,愧对母后,愧对大齐子民,她本应该助大齐与少数部落达成联姻,拉近关系,可她任性的想要去追求自己所爱。
透明的泪水夺眶而出,佟毓婉反手紧紧的握住齐萧雅的手,“母后的乖女儿,母后不愿你与那人来往,不关地位身份的事!是母后有私心啊!母后不愿意一人呆在这寂寞冰冷的皇宫里,母后想让雅儿永远陪着母后!”
齐萧雅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脸上一瞬间的空白。
佟毓婉直起了身子,苦涩的笑了,“你父皇已是风中残烛,难道雅儿忍心将母后一人留在这偌大空冷的太极宫,母后等怕了,也寂寞怕了,桓儿已经不需要母后了,难道雅儿也要离开母后吗?”
妇人说的凄哀,声泪俱下,齐萧雅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泪流满面的佟毓婉,怔怔的叫了句,“母后。”
清晨,长青宅的的侧门缓缓打开,里头驶出辆马车,围在外头的士兵立即将车拦下,前去禀报瑞王。
施琅岐与闾阎坐在高高的马上,手按在腰间的配剑上,护在马车旁。齐桓身后跟着一队重甲士兵,立马上来团团围住了马车。
随齐桓来的还有书言,书言面色不佳的看着马上的闾阎,闾阎并未理会,而是直直的看向齐桓,眼中挑衅意味明显。
齐桓也不堪示弱的回望了回去,施琅岐引马上前几步,挡在闾阎面前,“瑞王,这是何意?”
齐桓身穿盔甲,面色冷沉,“哥哥可在里面。”
邬倩倩挑开帘子,坐在外头的板上,微勾着唇道,“师兄在里面,也不会见你的。”
“我要见他,看谁敢拦!”齐桓冷身道。
一众士兵纷纷拔出背后的佩刀,眼睛死死的盯着马车,施琅岐与闾阎也咬着点抽出剑,防备着周围如虎狼的士兵,肃杀之气四起,两方都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邬倩倩高声吼道,“你敢!”
“齐桓,你害师兄还不够吗?你就这么想让他死。”邬倩倩怒道。
齐桓神情还是淡淡的,“我要见哥哥。”
“不可能,师兄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见了也没用。”邬倩倩见着齐桓脸上一瞬间的痛苦,心中大快,“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会将师兄伤成这样,但我告诉你齐桓,师兄不欠你的。”
“我只想见他。”齐桓红了眼眶,死死的盯着车厢的窗帘,想透过那帘子看清里面人。
“瑞王,师兄要回玄机阁去治疗,让你的人让开,师兄醒了,自有他的抉择。”邬倩倩冷静了下来,退了一步,见齐桓不答,对着车夫道,“走!”
齐桓紧握着腰间的佩刀,高声吼道,“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城门。”
一众士兵高声吼了起来,振聋发聩,车厢里的荣乐赶忙捂住了白澜石的耳朵,躺在软垫上的白澜石睡的不安稳,好似被梦魇住了,止不住的留着虚汗。
“齐桓!你疯了!”闾阎怒的将剑指向了他,被一旁的书言上前一步挑开,替他收回了剑鞘。
“你小子……”闾阎咬牙切齿道。书言神色如常,退回了齐桓身后。
原处传来了铃铛声,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下来一位少女,少女穿带华贵,齐桓看清人后瞳孔猛缩。
众士兵下跪行礼,齐萧雅拎着裙摆缓缓走来,朱翠随着脚步晃荡,齐萧雅在齐桓身侧站定。眼眶红红的看着邬倩倩,转而看向齐桓,“哥……放白先生走吧。”
齐桓看着她不语,齐萧雅拎起裙摆跪了下去,眼泪瞬间滑落脸庞,“哥,雅儿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次雅儿求您,求您放先生走吧!”
齐伸手去握齐桓的手,却被后者甩开,一个公主哭都不能出声,只能任由着眼泪流下,齐萧雅深吸了一口气,“哥,玄机阁内众多奇人异士,白先生在京中只会受到纷扰,哥,是您教我的,爱是成全,哥。”
齐桓听到最后一句,猛的泄了口气,抬起了左手,一众士兵齐齐收回了武器,立在一旁,深吸了口气,朝着车厢作揖,“桓儿…祝哥哥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北海水长流。”
“放行!”一声令下,士兵成了一列,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邬倩倩看了一眼跪地的齐萧雅,后者苦涩一笑。邬倩倩冷着脸接过车夫的马鞭甩鞭而行,没人看见鞭子差点脱手飞出,施琅岐与闾阎则跟在车厢后面,提防着齐桓。
齐萧雅跌坐在地上,失声大哭,齐桓一把拎了齐萧雅的胳膊,拽着她向马车行驶的反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书言望着缓缓离开的马车,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转身快步上前,紧跟着齐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