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在苍邈寺中住了下来,这么一住,晃眼便是两日。
这两日中,她再也没见过那名叫做忘心的和尚。
就算是去风邈那边打探他的消息,风邈也只是随意的敷衍她几句。
她心下顿时对忘心的猜测更加的笃定,他定然是知道内情的人。
但眼下她也知道若是她长期在这寺庙中住下去,迟早有一日龙煜会找到她的行踪。
于是在第三日的一大早,钟黎就找到了住持,想对他辞行。
至于翻新寺庙的银两,如今她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于是便写了一个欠条给他了,说是日后便回来还。
但没想到那住持一听她要离开,突然神色慌张的拿了一堆的借口留下她,非非是不让她离开。
这么一说,倒也是钟黎理亏,毕竟她身无分文,答应说是给银两翻新,但现在要走了却还没有把银两交出来。
钟黎只好表面上附和着,说要多住几日,待人把银两送过来之后,再离开。
但她在心下却盘算着怎样尽快离开。
如今这风邈的态度实在是奇怪,那慌张的神色倒也不像是害怕她不给银两,更像是害怕她现在就离开。
她严重怀疑风邈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如今已经向龙煜通风报信,眼下是在拖延她。
于是那一日到了深夜,钟黎就打算带着春香私下离开。
后院没有什么人住,所以到了夜里就静的连细微的脚步声都异常的大声。
“小姐……”春香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出了后院的大门,低声问着,“我们这般就走了,果真合适吗?”
钟黎回头瞥她一眼,不作回答。
这还要谈合适不合适?
逃命要紧。
出了后院,从侧边绕过整个寺庙,她都已经看到了寺庙的大门了,结果突然发现大门口灯火通明,围着一堆的人。
难道风邈发现她要逃跑,特地在这里堵她?
钟黎心下顿时一惊,连连拉着春香回头,打算原路返回,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才刚刚转身,就听身后的风邈冲着她大叫着,“钟施主!”
钟黎的身影僵了僵,心下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回头的时候,风邈突然一脸急促的奔到了她的面前。
“钟施主,你可不是说你是一名民间大夫?”
看他急促的样子,看来并不是来抓她的,可能真是出了何事。
钟黎恢复一脸的正色,点头,“确实如此。”
“这边有一名孕妇,怕是要生产了!施主快来看看!”风邈二话不说,紧抓着钟黎奔到了大门口。
只见一名孕妇脸色难看,半躺在地上,不断地哀嚎着。
她的身边半蹲这一名男子,那名男子看起来年纪有二十岁左右,一身的狼狈,满身的灰土,几乎辨认不出模样。
钟黎顾不得想,连声道,“我是大夫!把她抱进屋里!”
那名男子就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一般,眼中带光,抬眼看向钟黎,随即快速抱起孕妇,向屋内奔走。
钟黎紧跟其后,连声吩咐着,“去准备一盆热水,一盏灯,一把剪子,一条干净的布来!”
风邈连声应下,叫着身边的小和尚立即去准备。
那男子把孕妇放在了床榻上,转头看向钟黎,“你可有经验?”
“没有。”
钟黎冷着眼色,先是查看了孕妇的精神状态,随后抬眼看向他,“你把身上的外衣脱了,太脏,容易引发感染。再去用热水把手洗净。”
她没有任何的接生经验,她是一名外科医生,不是妇产科的。
但眼下这般紧急的情况,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名男子照着钟黎的要求,快速褪下自己满是灰尘的外衣,随即用热水把双手洗净。
钟黎卷起袖子,仔细的洗过手后,再次回到了孕妇的身边,“你可能听到我说的话?”
孕妇虚弱的点了点头,动了动双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以这孕妇的状态来看,若是她坚持不住晕倒的话,那么她只能选择剖腹产了。
“你要坚持住,绝对不能晕倒。”钟黎一边说着,一边拿毛巾为她擦了擦汗。
那孕妇再次缓缓的点了点头。
钟黎深吸了一口气,绕到床脚,拉下她的里裤,微微掀开她的衣裳。
如今羊水已经完全破了,但是还没有见到孩子的头。
“用力。”
钟黎脸色极为的严肃,若是再过一时半会儿还不生出来,那就会胎死腹中。
一边的男子怔了怔,踌蹴了几秒,就转身打算出房门。
“你去哪?”
钟黎一个视线就投了过来,“你家娘子快要不行了,你去握住她的手,不断地跟她说话!”
娘子?
那男子的脸色变了变,正想解释这孕妇并不是他的娘子,但话到了嘴边,又感觉眼下的情形不便纠结这些。
他立马上前,一把握住了孕妇的手,顿了好几秒才说着,“再使把劲,孩子快出来了。”
钟黎微微皱起眉,严声厉色,“我让你不停的同她说话!”
这都快一分钟过去了,他竟然就憋出这一句话?
那男子这就为难了,平日里他本就不会怎么说话,如今还要让他同一名素不相识的孕妇说话。
这该说些什么啊……
“战争……战争乃是国家大事,关系到军民的生死,国家的存亡,是不可以不认真研究的。所以要从五个方面分析研究,比较敌对双方的各种条件,以探求战争的胜负情形……”
他张嘴就是一堆关于战事的话题,现在这种情形,那战争跟一个孕妇说,正常吗?
罢了,总比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钟黎抿了抿唇,再次叫着,“用力!”
“啊!”
那孕妇咬紧牙关,就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于是接下来,就是那名男子不断地在一边讲着战争的话题,而钟黎不断地提醒孕妇用力。
这般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孩子总算是顺利的出生了。
随着孩子“哇哇哇——”的大哭声,围在房门外的那些和尚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钟黎剪了脐带,用一边的干净的布把孩子抱了起来,对孕妇笑道,“恭喜,是一名男孩。”
那孕妇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但眼角不断地向下流着喜悦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