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兵得了命令，登时腰杆就硬了，底气十足道：“乖乖接受盘查！不然后果你承担不起！”
南星狠狠瞪了那官兵一眼，那官兵看他的神情，越发确定马车里坐的人来路不明。成王；撩起帘子，看着南星的形容冷笑一声。
南星下了车，官兵正要上前掀帘盘查，一只素白纤长的手轻轻撩起了门帘。
苏阮笑吟吟得道：“这是怎么了？”
成王看的真切，正是苏阮。他有一瞬间不可置信。苏阮把成王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爽，嘴上淡淡的道：“成王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吗？民女身体不适，恕我不能给您请安了。”
官兵不明就里，正要继续盘查，成王冷声道：“不必查了，既然是苏姑娘就不必了。”
苏阮知道此时成王心中的不可置信来自于自己的判断失误。他自诩智谋过人，却不曾想栽在苏阮手里。可是没办法，苏阮太了解他了。
“不知道苏小姐这么晚了做什么去呢？”成王到底是成王，经过初时的错愕，现下已经波澜不惊。苏阮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只是听闻冬日里城外寒心潭的月色不错，想要去观赏一下而已。”
这借口可以说是十分荒诞，却找不出任何错处，成王感觉自己仿佛又被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雪夜路滑，苏小姐小心。”
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苏阮毫不在意：“谢成王殿下提醒，若没什么别的事，我可以过去了吗？”
成王不说话，挥了挥手放下帘子，一旁的官兵自动让道，南星就上了车赶着马儿出了城。
走了许久，一直待在里面不敢出声的清瑶才长舒了一口气：“小姐，你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那可是成王啊，您这样跟他说话，真没关系吗？”
苏阮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指甲，说道：“若我客客气气，说不定人家还觉得我心中有鬼呢，不如这样，坦坦荡荡。”
马车疾驰着，足足离城门走了有十里路才停下。
此处正是寒心潭的地界，此时潭水已经冻住，月光照在冰冻的河面上亮如白昼。路边停着那辆坐着鱼姑等人的马车。
常山见他们到了，过来复命道：“小姐，已将她们安全送出城。”
苏阮下车扶起常山，笑道：“你做的很好。”
阿月浑子和鱼姑等人下了车，看到苏阮便走过来，眼中泪光盈盈，阿月浑子道：“苏小姐，，不，，阮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苏阮笑的温柔：“当然可以。你们接下来就安心走吧，我会让常山送你们一程，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去苏州吧，那里风水好养人。”
阿月浑子落下了泪：“原谅我，，原谅我之前还不能理解你。可是，我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离开阿星，也想着能留下来帮到你一些。”
鱼姑叹道：“是啊，你才十六岁，再能干也是个女孩家，我真的不放心。”
苏阮握住两人的手，笑道：“来年春风十里，自然就是我们相聚之时，放心吧，我可以的，相信我。”
常山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走怕会横生祸端。”
苏阮把阿月浑子和鱼姑的手交叠在一起，语气沉重深远：“保重好自己，也保护好竹沥合欢，我想再见到你们，都是和如今一样的。”
鱼姑重重点头，阿月浑子也许诺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一定会豁出性命保护她们。”
几人也不拖延，匆匆道了别就上了马车。苏阮看着一旁目送马车远去的南星，轻声道：“你为何，刚才不同阿月说话？”
南星怔愣了许久，突然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甜蜜，也有心酸：“我们先前约定了，走的时候不跟彼此说话，也好少一点缠绵，少一段相思。”
苏阮突然鼻酸起来，她无法具象南星此时的心情。明明就可以厮守了，怎奈事不如愿，明明所有的事都已经走上正轨，却还是要和爱的人分离。
“寒心潭的月色真的很好，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苏阮笑着问道，南星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的苦涩：“你不必安慰我，我看得开的。”
苏阮故意大声道：“喂，我可不是想安慰你，只是想看看冬夜的月色，不赏个脸吗，南大掌柜的？”
南星知道她本意不是这样，可还是顺坡下了：“好的苏主子，属下自当奉陪。”
两个人坐在湖边，此时白日里的寒风已经停了，虽然依旧寒冷，却还能忍受。清瑶在送鱼姑等人的时候很是伤心的哭了一鼻子，此时已经睡着在马车里了。
寒心潭潭水通透翠绿，此时冻住了，就像一块巨大的翡翠，沉静而美丽。月光照在湖面上，却找不进那美丽神秘的湖底。
“我和阿月，相差了六岁、她进京墨坊的时候，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连句完整的汉话的都说不出来。”南星静静地坐了许久，开口说道。
苏阮看着圆月，道：“那时你已经是掌柜了吗？”
南星点点头：“是啊，我也才十六岁，比现在臭屁的多了，总觉得自己天资过人，与众不同。可就是阿月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资。”
“她生的美丽，当时大皇子让她自己选，是做杂役还是花魁，以她的姿色，做丫鬟肯定清白不保，阿月选了做杂役。”南星叹道。
苏阮点点头：“若是我，也会这么选。”若她当初有的选。
南星觉得这话里有淡淡的遗憾和伤痛，转念一想苏阮应该只是感叹，便又道：“可是她太美了，才长到十一岁就比坊里任何一个姑娘要美，当时的花魁楚楚年龄大了，一心想收个弟子保自己后半生无忧，就找上了她。”
“楚楚威逼利诱，阿月那时还是个孩子，楚楚使了些手段，就收买了她的心。阿月跟着楚楚，琴棋书画，她一学就会。可是她不知道，这些于我于京墨坊是收益，于她确是枷锁万重。”
苏阮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南星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心有不舍。因为阿月眼睛很美，很纯净，就像个不落凡尘的仙子。我实在不忍看着她被楚楚利用。因为楚楚二十五岁时就要重选花魁，而新花魁初夜所得的银子，有一半都会到楚楚口袋里。”
苏阮忍不住问道：“她是为了银子？她做花魁赚的还不够吗？”
南星无奈道：“钱哪有够的？再说楚楚要赎身，她攒的前得有一半搭进来，拿了阿月的那部分，她才能保自己还像在京墨坊时一样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