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言后知后觉,看到苏阮嫌弃的眼神,顿时有些挫败,自己还没有一个姑娘家了解这些事,但他也的确没有办法,他生来就不是个初入官场的料子:“苏小姐说的是,我回去一定转达。”
苏阮舒了口气,实在不想再对着陈修言这种聪明面孔笨肚肠的人,忍着最后一丝耐性,口气颇为不佳:“陈公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陈修言敢怒不敢言,好像从一开始他在苏阮面前就落了下风,此时只得乖乖的道:“苏小姐,告辞。”
说着便下了马车。
陈修言刚下去,马车便一骑绝尘而去,扬起了不少雪沫子,扑到了陈修言的脸上。陈修言郁闷的看了眼马车远去的方向,嘟囔了几句。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的问道:“爷,您说什么呢?”
陈修言正在气头上,刚好这小厮又撞上来,陈修言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在小厮头上来了个脑瓜崩,数落道:“问什么问?爷的事是你问得的吗?”
小厮捂着脑门委屈的退到一边去了。陈修言就这样嘟嘟哝哝的往陈府的方向走去了。
车里此时清瑶终于理解了苏阮得意思,恍悟道:“原来小姐是为了这事,”转而又担心道,“但是陈家那样的大家,会答应您的的请求吗?”
苏阮翻着本《老子》,闻言漫不经心的道:“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陈家以前算是被逼到绝路上了,现在好不容易看着曙光,穆宇宸又眼见要封太子,他们当然急着铺路了。”
清瑶斟酌着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可咱们老爷只是个郎中,人微言轻,他们会不会……”
“觉得没什么用是吗?”苏阮嗤笑一声,“她们当然不会,就算是会,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别看陈家百年世家,这两年因为穆宇宸沉寂蛰伏,不知道受了多少排挤。等不得招兵买马和成王好好打上一仗呢。”
清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那常山和信石他们呢?咱们不管了吗?”
苏阮抬起眼,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波澜,很快又平静下去:“那是穆宇宸的人,救也是他来救,我可没本事,漟这趟浑水。”
说话间到了百玉阁,苏阮从后门低调的进去了。大堂中不见人,苏阮就径直去了阿月浑子房中。
阿月浑子正在房中和一个女管事说话,冷不丁见苏阮来了愣了一下,喜道:“姑娘?你回来了?”
苏阮浅笑着迎上前去:“是啊,家中的事务繁忙,你知道的。”
阿月浑子自然知道苏阮母亲去世的事,脸上带了歉疚之色:“抱歉,我之前没去看你。”见苏阮的形容憔悴清减,更加的心疼了:“你怎么都憔悴成这样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苏阮淡声道:“我没事。对了,”苏阮奇怪的问道:“怎么阁中的人都不见了?”
站在一旁的女管事忙道:“多事之秋,阿月掌柜的就让他们都回去了。就留我一人在此,等着您来。”
阿月浑子叹道:“是啊,听说你前些日子回京,我们就等着你来,结果又出了那档子事,我慌的厉害,就先让阁中的人都回去了。”
说着阿月浑子就让管事下去了,又道:“大皇子派人来了,说他晚些过来,宫门下钥前的样子。说是皇帝留他说话。”
苏阮没有在意,问道:“关于太子之事,你知道多少?”
阿月浑子闻言看了她一眼,走到一旁关上了窗,才坐回来谨慎道:“皇帝立太子,想必不是单纯的想要殿下继承皇位。”
苏阮早都想到这一点,是而没有惊讶:“这个我想到了,还有呢?”
“你是不是以为,皇帝是为了掣肘成王才这样做?”阿月浑子低声道。
苏阮被这么一问反而有些不确定了:“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
阿月浑子叹气:“原本我和殿下商议后,都以为皇帝抱的是这个心思。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若是如此,就说明皇帝还是有扶持殿下称帝的心思,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嫡皇子,可若真的是这样,为何迟迟不封,偏挑在这个时候封?”
苏阮被说得有些混乱:“什么时候?现在怎么了?”
阿月浑子想起来苏阮前些日子不在,并不知道朝中的动向,于是解释道:“今年是成王母妃逝世满十五年的日子。按理说要祭拜的,但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口风,怕是想要遮过去。”
苏阮顿时明白了,倒吸了口凉气:“这不就是惹怒了成王吗?”
“正是。而且你知道三皇子吗?就是那个庶出的皇子,据说最近和成王倒是私交甚笃,让人不得不多想。”阿月浑子叹道。
苏阮这下明白了,原来这个老皇帝是见成王的势力大了,再放纵就真的管不住收拾不住了,才想着推出穆宇宸,让他俩相斗。
今年是成王母妃逝世十五年本该拜祭的日子,而老皇帝偏不,为的就是惹怒了成王,再加上成王谋位之心已久,就一定会有所行动。而穆宇宸这边,老皇帝故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封穆宇宸为太子,点燃了穆宇宸的斗志,同时也点燃了本就追随大皇子大臣想要与成王相争的决心。
而老皇帝,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毕竟从始至终,老皇帝都没有说过真的要立穆宇宸为太子,只说了月底封单字王。
而单字王固然尊贵,和皇太子也是有天差地别的距离的。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许给穆宇宸,但却引得那么多人摩拳擦掌。
“自己的儿子也要算计,真是恶心。”苏阮冷声说道,“父子一心就能摆平的事,偏要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难道这样就能彻底算计倒了成王?”
阿月浑子也是颇为不齿:“是啊,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明大皇子才是亲生儿子,还要让亲生儿子为自己去斗的,就那么在乎这点贤帝的虚名?”
苏阮冷笑:“自然在乎。成功了,史官下笔,只会说大皇子与成王谋皇位,料理了成王;届时不管是贬为庶民还是一杯鸩酒刺死,都无所谓了。就算不成功,退一万步讲,也只是牺牲一个穆宇宸,也还是有借口收拾成王。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
阿月浑子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可是殿下可是嫡子啊,没了嫡子要谁来继承皇位呢?”
苏阮好笑道:“谁告诉你皇位一定要嫡子继承了?皇帝儿子不多,但还是有几个的,除了穆宇宸这个老大,还有和成王沆瀣一气的老三,不还有个老五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