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还有余温,但她颤抖着手去摸苏夫人的脸颊时,触手冰凉一片。这不是属于一个活着的沉睡的人的体温。
苏阮像是不可置信的一般,去探了探苏夫人的呼吸。
收回手的那一刹那,苏阮还仿佛是置于梦中,恍惚的笑着推了推早已凉透的苏夫人身体:“娘,不早了,该起床了。”
苏夫人当然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即使那张慈祥温柔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良久,苏阮才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清瑶听着声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阮躺在床上痛哭,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只手还紧紧攥着苏夫人的袖子。
苏阮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坐起身无措的看着苏夫人,一双手都得不成样子,不住地抚摸着苏夫人的脸和头发,抽泣着语无伦次:“娘,你醒醒,你醒醒啊,阮儿在这呢,您起来啊……”
清瑶已经明了发生了什么,眼泪也毫无征兆的落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耽于伤痛。她上前去扶苏阮,痛声道:“小姐,小姐,夫人已经……您节哀……”
苏阮置若未闻,不住地说着:“娘亲醒醒。”看得人心酸无比。
苏志铭闻声赶来时,苏阮几乎哭的脱力晕过去。
看到苏志铭来了,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磕磕绊绊的下床抓住苏志铭的胳膊:“爹爹,您去和娘亲说,阮儿不要她睡过去,阮儿让她醒来,您快去啊!”
而后进来的独活沉默着,没有上前,他打心底里害怕看到这样的苏阮,这样一个软弱无助,孩童一样的苏阮。
苏志铭还算镇定,他早就知道苏夫人的病没有办法挽回,也知道她一直撑着,就是为了见苏阮最后一面。
苏阮不敢去想,不敢想她去思明州之前苏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也不敢想自己和苏夫人是如何争吵的。
一旦想起来,她不但痛彻心扉,而且恨不得一剑捅死自己。
“你来,把小姐扶回房里去。”苏志铭忍着泪意,强打起精神对身后的独活说道。独活这才上前去扶跌倒在地的苏阮,不由分说的打晕了她,抱回了屋内。
“独活,这下,可怎么办呀?”清瑶抹着泪,眼眶通红。眼下不见大殿下的影子,也不知道常山他们被抓去了哪里,就连小姐的娘亲也突然去世。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故意推动一样,来的迅速而猝不及防。
独活站在窗前,回头瞥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着的苏阮,语气中带着颓败和无奈:“清茗和沉霜先去帮忙置办夫人的丧仪,我和你在这里守着,不让小姐做傻事。”
清瑶此时早已没了主见,怎么会不听独活的?连忙点点头:“好,我去安排。就先劳烦你帮我看着小姐了。”
清瑶走了没多久,苏阮就醒了过来。;颊边尤带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整个人看起来脆弱绝望,就好像易碎的琉璃,随时都会打散。
“独活,我就是个混蛋。”独活看苏阮不说话,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就听苏阮哑声说道。
“不是,”独活垂下眼,轻声说道,“小姐很好。”
苏阮得双目空洞无神,盯着房梁,突然就笑了笑,眼泪就这样生生的笑了出来:“我害死的,是我的亲生母亲。”
独活不忍,劝道:“这不是小姐的错。”
苏阮笑的越来越大声,眼泪也流了满脸:“如果不是我执意找成王的把柄,就不会让成王恼羞成怒,抓了他们,母亲也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成王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母亲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苏阮得声音里渐渐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为什么我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还要去招惹成王?”
“小姐,”独活突然端正了声音,沉沉的道,“事已至此,您无论伤心难过,还是不可置信,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苏阮被独活的话震了一下,旋即自嘲道:“是啊,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独活见这口气不对,忙道:“小姐可别起了糊涂的心思。您若是想不开,只会让苏大人伤心,不会伤害到称王一分一毫。再说了,小姐您还有大殿下呢。”
苏阮闻言,良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去已经平静了许多,默默流着眼泪,疲惫的道:“你出去吧,别说了。”
独活听到后,去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
苏阮看也不看他,极力稳下了心神,,淡声道:“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事的。”
独活迟疑着,还是说道:“大殿下这两日在宫里,知道小姐回来,托人带了话来,说是改日出了宫,立刻就来看小姐。”
苏阮猝然一笑,凄凉无比:“知道了,出去。”
独活出去后,苏阮躺在床上,彻底冷静了下来。
自从她重生,她就一直盘算着如何扳倒成王,为自己报仇。她以为自己并没有把苏家放在一个危险的位置上,甚至还觉得自己是在保护她们。
可现实总是会给人一个重重的耳光,让人振聋发聩,彻底清醒。
她做的所有事,成王一时间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就会对苏家下手,对爹爹娘亲下手。
只有苏阮自己知道,她多么想干脆随着苏夫人一同去了,一了百了,可她不能。
她就算是死,也该拖着成王一起下那无间地狱。
还有穆宇宸。
她明明可以离他远一点,却控制不住的还是靠近了。明明说好的不在乎,却还是让他成为了自己的软肋。
前世和今生所有的事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苏阮眼前一幕幕晃过。从她第一次遇见成王,到今早,摸到苏夫人冰凉的尸体。
明明是相隔很远很远的事,却感觉就像一起发生的一样。苏阮不禁怀疑了,她重生在苏家,到底是老天爷给她机会让她报仇,还是来惩罚她?
挚友一个个离她而去,没有好结果;现在就连至亲,也被她连累而亡。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成王。
苏阮现在真的恨不得执剑冲到成王府中,与他同归于尽,可她不能,她只能忍,忍到时机成熟之时。
苏阮想着,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此时她才感觉到身上的不适。连日来所有的疲惫和苦楚一拥而上,几乎就要吞噬她,双膝已经无法打直,只能微微的弯着,轻轻一碰就刺痛不已。
苏阮小心翼翼的咬牙脱了亵裤,去查看膝盖,却发现那里早已经一片红肿,还有深深的青紫淤痕,有几处已经破了皮,露出狰狞鲜红的嫩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