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清瑶无意识的叫道,缓缓走上前去。明明和她刚刚出去时没什么两样。苏阮还是握着南星的手,可清瑶感觉得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阮脸上的泪缓缓落下,滴在手背上。清瑶像是脱离了一样跪坐在地。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苏阮泪眼迷蒙的看着窗外,“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清瑶闻之细细呜咽出声,苏阮闭上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凄切哀伤:“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能足。”
苏阮放下南星已经彻底冰凉的手,轻声道:“南星,愿有来生。”
愿有来生,再赴采茶之约。
苏阮哭着笑着,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何为现世,一出门和阿月浑子撞了个满怀。苏阮看她一眼,踉跄着走了。
直到阿月进去,里面传出一声哀哭,苏阮才像是力气耗尽,晕了过去。
醒来时头痛不已,苏阮抚着头坐起身来,只见清瑶在床边红着眼守候。苏阮一愣,想起晕倒前的事,心中仍旧是酸痛不已,哑声道:“阿月呢?”
“昨晚安葬了南掌柜,阿月要殉情,被常山拦下了。”清瑶柔声道。苏阮惊异:“我昏迷了这么久?”
清瑶给她递过一杯茶:“小姐连日来郁结在心,又太过悲伤,大悲大怒,又没有休息好,这已经算是睡得很少了。”
苏阮喝了口热茶才缓解了点头痛,说道:“阿月在哪?带我去见她。”
清瑶道:“被常山关到南掌柜生前住的房间了,撤走了所有利器,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苏阮下床披了件风衣就往出走,到了房门口却不敢敲门了。
她觉得自己有愧。
清瑶却一反常态的,上前推开了门:“小姐,奴婢想,阿月现在很需要您。”
苏阮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胆怯的看了一眼清瑶,清瑶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小姐,去吧。”
苏阮进去,就看见里面的东西都被罩上了白布。而阿月浑子,就瘫坐在床下,神色虚无。
苏阮忙上前去扶她,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坐着?”
阿月看也不看她,喃喃道:“我想去找阿星。”
苏阮心中酸涩,扶着阿月浑子坐到床上靠好,这才道:“阿月,你听我说,南星……生前跟我说了,希望你好好活着,让我看着你,让你好好活着。”
阿月不为所动:“他都死了,让我怎么活?我怎么活,我不知道。”
苏阮抓住她的手,眼眶通红:“阿月,南星希望你活得好好的,而不是为他送死,你不能辜负了他的希望!”
阿月浑子笑了笑,笑容中却看不见一点希望和快乐:“我们说好的,说好的要成亲,他先走了,我还得找他,我得问问他,是不是不想成亲了……”她突然哭出了声,“是不是烦我了,所以要先走,不想娶我了。”
苏阮心疼的将阿月浑子搂在怀中:“不是的,南星爱你,比谁都爱,就当为了南星,也为了我,好好活着。”
阿月浑子嚎啕起来:“我们对着长生天起誓,说这辈子都不离开彼此,他却先走了……”
苏阮紧紧抱着她,忙道:“是成王害死了南星,是成王。阿月,你好好活着,活着,看我一点点将成王手刃,你要是不活着,怎么看着成王死呢?对不对?”
阿月浑子猛地抓住她:“你说是谁?”
苏阮闭上眼,语气中满是恨意:“是成王,他为了打击我,追杀你们,南星就遭了殃,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拖你们进这个局,是我的错。”
“但是阿月,”苏阮松开她,眼神坚定地望向这个心如死灰却又因仇恨燃起怒火的女子:“你相信我,我总有一天会将成王拉下来,给死去的鱼姑和南星报仇。”
阿月浑子看着她,眼神复杂,终究还是全部化为哀伤,抽泣起来。
待阿月浑子哭的脱力渐渐睡过去后,苏阮才出了房门。恍惚间看见有人逆着光在转角处等她。
是穆宇宸。
苏阮脚步虚浮的走过去,说道:“你来了?”
看着苏软红肿的双眼,穆宇宸沉默了许久,心中心疼不已:“来,送南星最后一程。”
苏阮点点头:“是啊,他已经走了。”
“阿月浑子呢?怎么样了。”穆宇宸问道。苏阮回到房中,坐在桌前怔愣着,良久才答道:“睡着了,没什么大碍,我会看着她,让她活着,不要寻短见。”
穆宇宸还要说什么,被苏阮打断了:“我打算扩建千金楼,需要你的支持,可以吗?”
穆宇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道:“你怎么想?”
“千金楼只是赌坊,形式单一。我早就想扩建,没想到好的法子,现在倒是有一计。”苏阮说道,眼神逐渐冷了下来,“穆红封了我的店,杀了我的挚友,账可以先按着不算,但是尔思苑,我得重开。”
穆宇宸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和千金楼联名?”
“是。千金楼到底是赌坊,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就依着赌客好赌,给他们提供便利,这样一来,想赌不敢赌的,就有由头进来了。”苏阮说道。
穆宇宸道:“可是这样一来,进来的人还是只为赌,不为买东西。”
苏阮笑的凛然:“所以这个赌,也得换个由头。用银子,换了物件,再去坐庄,把原先大堂里的散桌都撤了,只为让你们达官贵人光明正大的来赌。”
苏阮这是要将原本对向百姓的赌坊彻底变成京中贵人的地方。
穆宇宸沉默了半晌:“其实,你当初全然不必关了京墨坊,百玉阁很好,重开一个也就是了。”
苏阮明白穆宇宸的意思。她这么做,是为了收集情报,京墨坊不啻于最好的搜集情报之地。而苏阮这样做,舍近求远。
“我不愿,也不想,看到那些女子委身与人。”苏阮说道。
穆宇宸无奈的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其实那时我也说了,不愿接客可以不接。”
“不愿?入了女闾院,哪里还有什么愿不愿的?”苏阮冷笑着,丝毫不留情面,“为了搜集情报,她们不愿也要去做,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穆宇宸知道她此时心绪不稳,便道:“先不说这个,你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快些去休息吧。徐温言和竹沥也已经回来了,都被我安排在我自己的客栈里。没有什么大碍。”
苏阮的眉心微动:“竹沥,她还好吗?”
穆宇宸皱了皱眉:“不太好,有些消瘦,而且看起来好像受到了惊吓。徐温言一直陪着。你可能不知道,徐家找徐温言找疯了,现在知道他在哪,勒令他回去,但徐温言说,家里准他娶竹沥,他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