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抬眸看了兰碧城一眼，也是扬了扬唇角，回了一个笑，“我，知道。”
兰碧城戒备地看了那小厮一眼，分明有些介怀于刚才的那句冒犯。不过那侍卫只是浅淡一笑，丝毫不惧。
不过他的身形有些奇怪，走路的时候也有些摇摇晃晃，仿佛灵魂和原身并没有完全契合在起。
“兰君溪，我再警告你一次。别继续同我玩花样。”那侍卫竟然是兰君溪附身，兰碧城虽然不精通鬼术，但是一招鬼上身还是可以游刃有余的使用。不过兰君溪之前亡灵受伤严重，所以在依附的时候，不能完全。
就算兰微微现在看不到灵体，也怕是很快就会明白这个侍卫的身份。
兰君溪恭顺地对他笑了笑，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倒是一幅满满人在屋檐下的模样，不过添了添自己有些干燥的唇。
“兰丞相，我如何敢呀。”极尽讨好的语气，让兰碧城有些意外，不过瞧见君溪似乎有微微皱眉，便多看了她一眼。
“别误会，我只是不习惯现在这幅身子，竟然还是男人。”兰君溪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并非是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计较的人，之所以突然话题一转，乃是不想让兰碧城发觉她此时心里的想法。
她不想和兰碧城一道，但是兰微微偏偏将她推向了这一边。
“军中只有男人。”兰碧城虽然不知道兰君溪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不过还是稍微给了个答案。
两人正在闲谈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众脚步声。知道是兰微微和戚颖到了，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兰微微一眼扫过兰碧城，无论多久日子没有见面，他都仍旧如往常一般，眼眸锐利如雄鹰，性情狡猾如狐狸，让人在第一时间就生出满满提防的意思。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兰碧城的身上转移开去。
停在了他旁边的侍卫身上。
兰碧城的身边，很少会跟着个侍卫，一则是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兰府的侍卫和服侍多年的暗卫。二则是那侍卫看上去身形摇晃，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若然是进宫保护兰碧城，只怕非常牵强。
那么，他带着他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戚颖的目光，很快也停在了那人的身上。“这位是……”
兰微微也注视着那人，突然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兰君溪。”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兰碧城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明她并没有猜错。至于兰君溪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无半点诧异。
可戚颖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兰微微。“兰君溪？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兰府大小姐？不过她不是远嫁晋国了吗？据说还出了意外，丢掉了性命。就算这些传闻都是假的，也应当是个女儿身吧。”
戚颖以前和兰家虽然打过几次交道，但都没有具体和兰君溪接触过。更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她是女儿身，也的确死了。不过，兰家有鬼上身的术法。”兰微微简单解释了一句。
“是了，是了，我竟然忘记兰丞相有如此本事。”戚颖笑着摇头，虽然面目和善，但却别有深意地看了兰君溪一眼。她之前没有具体和她打过交道，但是兰君溪的厉害，她一清二楚。
“如若平原国新君就是以此作为邀请，还真是让人失望呀。”兰碧城不高兴他们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停在兰君溪的身上，故而有些不满地开口说道。他在路上的时候听说平原国被戚颖攻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灭掉平原国之后，戚颖做了平原国的国君，曲月然死在狱中，曲靖也被囚禁着。他本以为自己到平原国的时候，还会是一片混乱的场景，只是没有想到……
戚颖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甚至于杀伐果断，让诺大的朝野，没有人敢不心服口服。
还好她身是女儿身，倘若若了男儿，只怕天下早就大乱了。
戚颖将眼眸从兰君溪的身上移开，对兰碧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四人先后入了晚宴。因为知道今晚要谈论的事情非常重要，是不能有外人在这里的，戚颖已经事先将所有的下人统统遣散了。
兰碧城虽然鬼术和蛊术都有涉猎，但都不算精通，就算要对自己不利，也未必可以占到优势。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同自己动手的理由。
他现在，和她一样，更想坐下来，好好谈谈。
兰微微浅酌了一口面前的樽酒，深意坚决的眼眸停在对面的兰君溪身上。许日不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眸之中，仇恨似乎更多了。因为自己的介入，让楚清失去了唯一活过来的机会。
兰君溪恨她，是恨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同自己作对，然后同样在不经意间，夺走她的一切。
只是现在她顾忌着兰碧城和戚颖还在，不能在这个地方就和兰微微动手，否则只怕此刻晚宴上，已是一片鸡飞狗跳。兰碧城用目光扫过兰君溪和兰微微，自己的这两个女儿，还真是棘手。
他本希望着他们可以成为自己手中有利的棋子，却不曾想到，她们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的敌人。他这些年的努力，竟然都是在养虎为患。
“上次同将军一别，还是在大梁皇城，那时候的将军不过只是皇城近卫兵统领，可现在摇身一变，竟然做了平原国的国君。还真是让人觉得意外呀，不过戚将军，我此行的目的，将军应该知道吧。”
兰碧城并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这次的打算。
戚颖当然知道兰碧城此行的目的，他浩浩荡荡的大军就是为了拿下平原国才不远千里而来，甚至于在身后还有晋国要来分得一勺羹食。她当初拿下平原国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只是，兰碧城刚才的说法，未免太直接了吧。虽然用词还算是客气，但是话语里的意思，分明带着满满的厉害。
兰微微也饶有兴致地看了戚颖一眼，她很想知道，她打算如何回答刚刚的问题。
如果戚颖没有办法应付的话，她倒是不介意起身，帮着戚颖想办法。她在心中盘算着现在可不是自己开口的时候，她若是现在说了，她也未必可以念着她的好。
说不定还会责怪她多管闲事。
“进攻平原国，本就不是上官磊的本意，乃是兰丞相心中的打算。只是就算戚颖拱手将平原国让出，兰丞相就真的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别到头来拼尽全力，只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戚颖看了兰微微一眼，这事情倒不用她着急，要对付兰碧城，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兰碧城的脸上，有些不大自然。还有些心悸地看了一旁的兰君溪一眼，虽然现在他们的立场一样，又都有共同的敌人，但是兰碧城还是担心，会被她在什么时候，不期地咬上一口。
“戚将军有话，大可以直接明了地说出来，不用这样同我兜着圈子。”兰碧城脸上表情虽然不自然，但是总算撑住了大局面。
“翟让是平原国的子民，他所有的蛊术，也都是在这里学会的。”戚颖往上扬了扬自己的唇角，她之前对兰碧城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调查，虽然算不上绝对知根知底，但是关于兰碧城很多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才会说得如此笃定。
否则，她不会走那一步险棋。
兰微微看了对面的兰君溪一眼，她倒是一副全然不上心的模样，仿佛戚颖说的话，只是说给兰碧城一个人听的。她和兰微微此刻在这里，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外人，这些秘密，他们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过问。
“翟让所有的蛊术，都已经写在卷轴上，而那些卷轴，尽数藏在兰府。我难道还会因为觊觎蛊术，专程带着大军不远万里而来吗？而且只是为了收集蛊术，何必要发动一场战争？”
发动战争，并非是明智之举。就算可以拿下平原国，但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兰微微也奇怪地看了兰碧城一眼，戚颖的话，倒是提醒到了他，他带着如此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往，根本不像是要覆灭平原国，分明还有别的打算。
兰碧城脸上更多了不自然，终于是看了戚颖一眼。
“戚将军，我们借一步说话吧。”他竟然将身子站了起来，现在整个晚宴之中，不过就四个人而已，倘若要避开兰君溪和兰微微，他们到底打算说些什么。
戚颖倒是坦然地站了起来，然后对兰碧城点了点头。“兰丞相，那这边请。我敢保证，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要防范的，不只是人。”兰碧城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分明是说给兰君溪听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晚宴，突然彻底安静了下来。剩下的两人，只是长久的对视，未曾开口。
他们或许也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说说想要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