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琛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躺在医院里面的苏雨沫。
苏雨沫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无数数据都很乐观,表明苏雨沫正在康复。可是,傅远琛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那个,长时间的睡眠,其实,那个,也是利于伤口的恢复的……”护士干巴巴地安慰着傅远琛。
傅远琛冷冷一笑:“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吗?她这样昏睡下去,到底是好是坏,我能不知道?你一个护士还会不知道?你想不想继续干了?”
想!当然想!傅大总裁开的双倍工资比哪个地方都高好吗!
护士为难道:“可是,这,这要看病人自己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是病人自己不愿意醒来,苏雨沫不肯醒,他们自然什么办法也没有。
严主任的说辞也相当一致:“傅先生,我建议您每天在病人床边说说话,唱唱歌、读读诗,回忆一下美好的事情,聊一聊家常。也许,病人听了就愿意醒来了。”
傅远琛眼睛一亮,惊喜道:“她听得见我说话吗?”
严主任点点头,肯定地说:“虽然苏小姐一直在昏睡,但是,苏小姐的听觉神经并没有任何问题。”
结果,严主任又说:“但是鉴于你们之间的……”严主任没有说下去,非常礼貌地道,“所以,说话的内容可能比较重要,一个不好,病人很可能就更不愿意醒来了。所以,我的建议是,还是请您以唱歌、读诗为主。”
傅远琛听到“唱歌、读诗”的时候,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这世上能有幸让傅大总裁唱歌的人,估计也只有苏雨沫独一份了。
傅远琛得承认,自己开始放心不下这个女人了。
于是,傅远琛推掉了一切应酬和酒会,每天八点准时上班,六点准时下班,然后在医院陪着苏雨沫过夜。一时之间,傅少身边的那些助理和经理们,都对傅远琛最近反常的生活方式感到啧啧称奇。
毕竟,谁不知道傅大总裁工作起来就是个拼命三郎?傅大总裁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可是被称作“总裁卧室”的地方,无数女员工挤破了脑袋都想钻进去的,结果呢,傅大总裁竟然从公司里面搬出来了?
这当然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傅远琛不仅直接把苏雨沫的病房当做了自己的家,更是隐隐有了把病房当做第二办公室的架势——只要能让他守着苏雨沫、照顾苏雨沫,傅远琛当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想着医生的叮嘱,这一天,傅远琛又在跟苏雨沫絮絮叨叨地说话。
傅远琛缓缓在床边坐下,握着苏雨沫微凉的手,沉默半晌,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醒过来。”傅远琛缓缓地说。
因为醒来要面对惨痛的现实,所以情愿一直沉浸在睡梦之中。
“反正,梦里有自己的爸爸,有宝宝,还有未曾支离破碎的,完整的家,所以,苏雨沫,你肯定更愿意待在梦里吧?”傅远琛苦笑着说。
“……”
傅远琛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道你的梦里会不会有我呢,苏雨沫?”
傅远琛的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酸楚。梦里的自己,肯定不会像现实里的自己这般无能,这般面目可憎吧?梦里的苏雨沫,一定过得非常开心,活得非常幸福吧?
“可是,不醒来,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吗?”傅远琛的声音之中饱含了痛苦,“齐晴已经入狱了,但我还好端端地在这里,难道你不想报复我吗?你快醒过来呀!”
“……”
“苏雨沫,醒过来好不好?”傅远琛几乎是乞求了。
“……”
“醒过来,我们可以有第二个孩子。”傅远琛声音哽咽道。
“……”
傅远琛想到他们曾经失去的孩子,心中又是一阵抽搐的疼痛。
如果傅远琛的心肠够硬的话,他完全可以不把这个孩子当做一回事。因为,毕竟孩子才几周大而已,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婴儿。竟然不是真正的婴儿,又怎么算得上是真正的人呢?既然不是一个人的死亡,那么,傅远琛又为何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傅远琛实在无法为自己开脱。那是他的罪。
我是在赎罪。傅远琛对自己说。
苏雨沫确实不愿意醒来。
苏雨沫的梦里也是一片漆黑的。
她感觉自己孤独地在黑暗之中徘徊,游荡,可是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要去哪里,又为什么心中充满了痛苦与孤独。
她好像什么都忘了,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又沉又重,让人喘不过气。
奇怪,自己身上并没有背背包啊?
奇怪,我是谁?
奇怪,这种心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苏雨沫仿佛在无尽的宇宙之中漂浮,在这里,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爸爸……爸爸……”苏雨沫十分的害怕与无助,只能本能地在梦里面喊爸爸。
毕竟——
“沫沫,你不要怕,爸爸会保护你!天塌下来了也没关系,有爸爸在呢!”
“沫沫,你要勇敢坚强,爸爸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沫沫……对不起……爸爸陪不了你了……”
童年的一幕幕都仿佛是电影一般在苏雨沫的面前回放,苏爸爸那和蔼的笑容出现在苏雨沫眼前,又蓦地消失不见。
“爸爸……爸爸!!!”苏雨沫眼睁睁地看着微笑着的爸爸消失了,不由自主地哭喊出来。
爸爸就是她的保护伞呀,如果爸爸没了,这世上,又有谁还会为她遮风挡雨?又有谁,还会一直陪伴她、鼓励她、支持她?
苏雨沫就像是突然一下失去庇护的小兽,面对着眼前无尽的黑暗,瑟瑟发抖。
“爸爸……你不要走,你不要不管沫沫……”苏雨沫哽咽着说。
“爸爸……”
傅远琛蓦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