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似从北境吹来，风里藏着刀子，扑到人脸上割着肌肤火辣辣的疼。
豆大的雪粒子裹在风里，眨眼之间，皇城内外一片覆白。
御书房里是通了地龙的，潺潺暖意涌上来，熏的人晕乎乎的。御案前的台阶上还摆着两盆粉红色的山茶花，据说从江南送过来的，一路都用炭火捂，才没有被风雪摧残掉。
在凛凛冬日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皇爷爷！玉旻之笔挺的身子站在御书房里，窗外天光透过明纸糊开的纱窗，将他的身影拉长在金色地砖上。
丰神俊逸的面容，落着细碎的忧虑，还有几缕难以察觉的隐忍。
“之儿呀，皇爷爷也不知道那孩子竟是如此气盛。她得知皇爷爷为你挑选了几名妃嫔后，连夜带着曦儿离开了京城。皇爷爷也不知道，他们母子到底去了何处。”皇帝埋在奏章
里的头颅抬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玉旻之，漆黑如墨的深眸里涌动着为难。
玉旻之蹙了蹙没，削薄的唇轻轻抿开，却是什么也不说，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孙儿先告退了。”双手抱拳，玉旻之转身欲走。
尚未动身，猛被皇帝喊住。
“之儿！”
玉旻之脚步停下来，一脸不解的看着皇帝。
皇帝先是讪讪扯了一笑，才开口：“之儿，此番你大败林国，功在社稷。皇爷爷年纪也大了，反正你也是储君。皇爷爷想退位颐养天年，将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上。”
“皇爷爷！”皇帝话未落，玉旻之立马开声打断了他。
“不可，皇爷爷你身体康健，孙儿年纪尚浅但不得大任。”
“之儿。”被玉旻之拒绝，皇帝布满岁月沧桑的面容也拢下来，“若是你执意不愿意接下大位，那你也得立一位太子妃，好让皇爷爷放心呀。”
“皇爷爷，您忘了当初你答应过孙儿的话么。你说只要孙儿得胜归来，就成全孙儿跟阿梨。如今孙儿做了，那你是否也该实现您的承诺呢。”玉旻之岂能不明白皇帝的心里，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皇帝，张口道。
皇帝被他堵的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启唇：“是，朕是答应了你。可此番不是朕不愿意成全你们，而是姚梨她自己放弃的。她见不得与旁的女人在你身边伺候，可你是太子，将来还会是皇上。如何能够，只有她一人。”
“为何不能？”玉旻之觉得皇帝的话很可笑，开口反问。
“你……”皇帝被他问住，脸色僵下来，抬起手指着他。
“皇爷爷，今生今世，孙儿只想要姚梨一人。除了她，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要的。”话落，他也不等皇帝回应，抬步走出御书房。
“之儿，之儿！”皇帝着实没有想到玉旻之如此固执，朝着他的背影喊了几声，确实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没有回东宫，玉旻之出了宫，径直去了公主府。
玉瑶儿已经生了，生了一个闺女。听到下人说玉旻之来了，欢天喜地的抱着闺女出来，迎接玉旻之。
“哥哥！”
“瑶儿，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你快些带孩子进去。”看见亲自出来相迎的玉瑶儿，玉旻之僵硬的脸色柔和几分，忙上前扶着她，将她拉到房里。
因外头还下着雪，所以屋里点了两盏火炭。用的皆是上好的银丝炭，一点味儿都没有。玉瑶儿还特地命人在屋里点了沉水香，淡雅的香气落在满室暖意里，别有一番风雅。
“哥哥，你今日不是入宫看皇爷爷去了么，怎么过来我这儿？”玉瑶儿叫人奉了茶，手里抱着女儿，脸上赢着母爱的温软。
“我过来看看你，还有孩子。”玉旻之漫不经心的应着，转头看着玉瑶儿，又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婴儿。
“给我抱一下吧！”
“好。”玉瑶儿没有拒绝，将手里的婴儿给了玉旻之。
玉旻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那软软的身子，让他有些战战兢兢。可看到襁褓里那张稚嫩的面容时，玉旻之的心不由自主的软下来。
曦儿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番模样呢。也不知道他们母子在外头，过的可还好。
“哥！”玉瑶儿就坐在玉旻之身旁，看着他盯着襁褓里的婴儿发呆，瞬间就猜到他的心思。
“哥，皇爷爷又叫你立妃了吧。所以，你才要跑到我这儿来避难是么？”
“嗯。”玉旻之并不否认，点了点头。
“那哥哥，你是怎么想的？”玉瑶儿心里自然是喜欢姚梨的，可她也明白，玉旻之将来会是一国之君。姚梨那样的性子，断然是做不得皇后。所以，玉瑶儿很是担心。
“呵！”玉旻之唇角撇了一记苦笑，叹了叹气。
“我还能怎么想，皇爷爷曾经答应过我，会成全我跟阿梨的。如今……”
“哥哥，你的意思是？”总觉得玉旻之话有所指，玉瑶儿蹙了蹙眉。
玉旻之却是什么也没说，反而岔开话题，“瑶儿，当初阿梨离开前，可有跟你说什么。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去了哪儿？”
“没有。”玉瑶儿很是亏欠的摇了摇头，“当年你们出城那日，她曾在我这儿呆了些许个时辰。但是她什么都没与我说，就在当晚，她就离开了京城。第二天我派人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
想起姚梨的离开，玉瑶儿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楚。
“有时候我也在想，她为何要走的如此决绝，不留痕迹。我甚至想，是不是皇爷爷他……”话到这儿，玉瑶儿不敢再说下去，匿了声音。
“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吧！”玉旻之就当做没有听见玉瑶儿的话，漠然吐出一句。
玉瑶儿更加忧伤，凑身过来，盯着玉旻之，“哥哥，嫂子她……哎，我跟书哥哥也派人去了晋南。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平山沟的人说，他们一家人都走了。连夜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留下痕迹让我们去寻的。”对此，玉旻之意料之中，又叹一声。
“哎！”玉瑶儿也是无奈。
玉旻之又抱了玉瑶儿的女儿一会儿，看着天色不早，才是抬步离开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