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安狠下心来,虽有些迟疑不忍,但还是抽回了朝凝晔紧握着的手,故作扭捏状妖娆地挽起耳边的鬓发,回道:“王爷,您认错了,像青子这种人,怎么会是林副将呢?”
朝凝晔久久地注视着林亦安的一举一动,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等林亦安说完这句,朝凝晔突然就笑了。
林亦安不懂朝凝晔这笑的意味,但他已经是做计要赶紧去告诉宁陌瑶朝凝晔此刻中了毒,问她有什么法子可解,万一是耽搁久了,导致这香料的毒像寒疾一般成了朝凝晔的病根,那又是林亦安的一重罪过了。
“王爷,青子这便告退了。”林亦安不敢对上朝凝晔的眼睛,躬身低下头闭了眼。
可谁知朝凝晔却一把将林亦安揽过来紧紧地抱住,但与其说是抱住更不如说是“锁住”,是浑身颤抖着万分谨慎的锁住!
此刻,林亦安是站着的,朝凝晔是坐在床榻上的,所以当两人抱着的时候,朝凝晔就恰好能将脸埋在林亦安的胸膛处。
朝凝晔鼻尖的呼吸打在了林亦安的胸间,林亦安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如果说方才被朝凝晔握住了手,林亦安是触了电般的感受,那此刻他便像遭了雷劈,劈得脑中一片空白,从头到脚动弹不得!
朝凝晔“锁住”林亦安,先是止不住地笑,后来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然后又笑了,到了最后竟然不知是笑还是哭。
“亦安,亦安,我就说你没死,没死的,我的亦安怎么会死?他们不信,不让我找。可他们错了,你现在不就站在这吗?我的亦安不是在这儿吗……”朝凝晔说到后头,口齿已经是含糊不清了。
林亦安僵硬着脖子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朝凝晔,听着他的一字一句。
饶是林亦安前世也没见过阿晔这般的模样。
若要真论起来,也就只有阿晔的母亲在他10岁亡故的那年,阿晔在巫山的青林里抱着林亦安痛哭的那一番,其余时候,前世的阿晔总是温和坚忍,清和平允的,凡若遇到点苦,碰到点难,他便笑笑,硬着头皮就闯过去了。
前世,林亦安比朝凝晔要大上三岁,但也不得不承认,朝凝晔这个臭小子的骨头是真的比他林亦安还要硬上三分的。
阿晔,我现在应该告诉你我就是林亦安的事实吗?
万一等你中的香料的毒退了,真正清醒了的时候,我告诉你的实话,就成了诱你疯症再发的因。
可我见你这个样子又真的忍不住说与你……
如此这般左右难做,倒叫我纠结扭捏了,可阿晔,你是知道我的,我林亦安向来无拘无束惯了的,还是待哪日处理干净了刺客的事,远远的离了你罢。至于,这倒霉人青宛的身世之仇,也不见得非要围着你才查得清,换个法子,换个途径,或许就更简单了呢。
你先前赶我出府,我呢,既是心甘也是情愿。
床檐上静静垂下的墨色纱帐接住了灯台烛火投来的暗黄火光,映出一个模糊而不甚分明的火团。林亦安此刻的心镜就像这火团般的模糊而不甚分明。
“王爷,您真的认错了。”
“王爷,您再给青子一百个胆子,青子也不敢再模仿副将大人了啊。”
“王爷,青子真的不是……”
“青子,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不是……”
“不是……”
……
可朝凝晔像个孩子似的,从始至终都用一句话来应着林亦安。
“亦安,你终于回来了。”
阿晔,我回来了。
从前世对比今生,朝凝晔的性子的确大变了,但此刻,林亦安明白了一件事。
阿晔这个臭小子倒是有一点没变,哭鼻子的事,只会对着他林亦安。
后来,林亦安不再说话了,缓缓抬起手,也抱住了朝凝晔。
你若想哭,便哭罢,等累了,便也就安心地睡了去。
林亦安看着手上空空的鼻烟壶,心愿这毒只是一个迷魂的作用,不会伤了朝凝晔的身子……
次日
昨日下了大雨,摄政王府的上上下下都被冲洗了番。于是,清晨,空气中还带着雨水湿润而又清新的味道。
林亦安昨夜守着朝凝晔,竟然也不知是何时撑不住了沉沉睡去的。
他现在睁开眼来,透过纱帐,看到案桌上摊开了一张大大的宣纸,宣纸上面有一片竹叶子,静静的,静静的用着翠青的叶身享着纤柔的晨光。
“亦安,醒了?”
“嗯。”林亦安还在百无聊赖地看着竹叶子,没过脑子就脱口答了去。
可是很快,他意识到一个炙热的目光正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
靠!
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亦安浑身一哆嗦,侧过头,他与朝凝晔的视线就好巧不巧地撞上了,林亦安又惊又吓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是,王爷,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然朝凝晔却很是温柔地淡淡笑了一下,弯了眼,拉过林亦安的手:“亦安什么都不用解释,本王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
林亦安不解。
“本王知道,你这次突然回来了,就是想给本王一个惊喜对不对。本王还担心昨夜见到你的情景是在做梦,没想到,今早睁开眼来你还在身侧。”朝凝晔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林亦安登时无语,你知道个屁。
活见鬼,这东瀛来的香料的毒还真不浅啊!
诶,这话……若真要算起来,他林亦安现在就是个鬼。
真活见鬼!
林亦安暗自平复心情,拉起嘴角,然后柔媚地半眯着眼:“不是啊,王爷,您细细听我说,我呢,不是林副将。”
“亦安,你在说什么呢?怎学起了秦楼楚馆的那通?”朝凝晔甚是不解,可忽而脸上又挂上了点怨妇的模样:“亦安,你难道瞒着我,又去勾搭了什么花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