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子奕端着一壶两盏坐到了床边,端起一杯酒递与晏离。晏离接了酒杯一饮而尽,其实她这些年甚少有机会喝到酒。酒如火焰般火辣辣的顺着喉咙直到肺腑,烧得晏离眼泪汪汪。那日师父的坟旁,晏离喝的壮胆,怕是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今日在这药室里,晏离喝的惆怅,他怎的点点的心思都是从前。
“你叫?”,子奕小心的问道。
“晏离”,晏离毫不迟疑的回答。
“那日你为何救我?”,子奕接着问道。
“我脑子坏掉了呗”,晏离斜靠着软枕,轻飘飘一句话顶得子奕顿感肺疼。
半晌子奕不再说话,两人都尴尬这。还是晏离打破了,“还有么,甜甜的很是好喝”。
子奕又个晏离斟了一杯。
“你刚刚喊我哥哥”,子奕问道。
“刚你穿袍子的样子是很像我的哥哥呢,哥哥也是像你这般高,长得这般好看。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记不清哥哥的样子了。”晏离本来脸上还有些笑意,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头垂了下来。人间事常如手中沙,越是拼命想记住却可悲的发现越来越模糊。
“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呢,想是对晏离最好吧”,子奕自言自语道。
“哥哥是府里车夫的孩子,他对离儿最好了,他说他愿意做我一辈子的小仆人,陪伴着我,哥哥长的好看,他似云彩一样的明亮,他恭敬有礼,温润如玉,从我出生他便陪着我,陪着我读书写字,陪着我给父亲背书。陪着我受罚,陪着我偷蜜饯,陪着我去采桑葚,陪着我放纸鸢,陪着我去捞莲蓬,他还会将春日不小心跌落的雏鸟放回鸟窝里去。呃,还有酒么?”晏离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中,眼神中有了久违的星光。
子奕点点头,又递给晏离酒盏。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陪伴彼此,但是那一日他却为我殒命了,是他把我藏在枯井里,我才逃过一劫的。第二日我看见了他的尸首但我却只能离开,哥哥跟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管他让我离开便好,他说他不能陪着我了,他好希望来生里还能相遇,让我好好的活……活下去,怎么他的话跟爹爹一样,明明他不老,如何说起话来这般古板……”,那晏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竟似睡着了。
屋里药香袅袅,悄无半点声音,子奕低头看着肩上的晏离,苍白的小脸中透出一丝被酒气熏蒸出的红晕,细长的眉微微蹙着,纤长的睫毛下一滴泪水将落未落。他伸手替晏离别过耳边的一缕发丝,轻声说:
“你救了我,我亦愿如他一般做你一辈子的奴仆,就如同他汴国为你殒命的小仆人一般。从今日开始我便是你的奴仆,我只跟着你的喜怒哀乐,我愿替他一辈子陪着你”,说完这些,子奕回首,那晏离睡的正憨。
子奕将晏离放平躺好,盖上被子,伸手仔细掖上被角。
二日里那待得晏离醒来已经不见子奕的身影,听师傅说那子奕已被送到南宫府中。
两年后再见到子奕,子奕已经是那南宫府中的养子,很是贵胄,而自己成了一位打铁汉。
师傅也曾说是留他算是半个弟子将这医术学的一些,可以谋生,但晏离还是坚决的拒绝了,他说他要学武,他要成为最有力气的人,他要不受人欺辱,他要行侠仗义。
常言道:“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也”,那怕旁人知道这将是一条异常艰难的路也只得随他。或许那条船便是注定的缘分,晏离病好后,看到那铁铺招学徒,这铁铺的学徒最是辛苦,但晏离铁了心的要学打铁,这一学便是六年。
那子奕师傅一日夜里曾拜访打铁铺,悄悄塞给他一本书,说是故人所托,他收了下来,才发现时本武功秘籍-角力记,这些年来,他白日里打铁,晚上偷偷研习,功夫倒是长了不少。
那子奕性情温和,跟得师傅学了不少医术,每每他受伤之时之前是师傅为他诊治,这两年师傅说他要去寻一位故人,他二人也是长大了,便是子奕为他诊治。
他两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但子奕却是很少提到南宫府,每次照理都是带着些好吃的,关于那两年的遭遇,还有他为何被人追杀,子奕只字未提,只说他既应了晏离要一辈子照顾她,那便是一辈子,少一天一个时辰也不是一辈子。
晏离心大,也不是纠结这些之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爹身上的箭头,那到底是谁家的,他定要查找出来。
初为打铁汉时他还常常去那乞讨的街巷,还有那避雨的破庙,之前的那些乞丐们已不见踪迹了,但他还会时时来转,遇到那些个遭难被抛弃的这些年来也救济了有十几位孩子,这便是今夜来救火的乞丐们。
他甚至带他们去那茅山书院,偶尔遇到大赦之时便能听到那些个士人聚众讲学,也算是知得些礼。
如今铁铺恰逢大火,他们一个个都来帮衬,师父亦是不在了,看着这烧焦的房舍,晏离道:“我们今日重建这个家园可好,这处以后都是你们的家,跟哥哥一起,不用再去那南城的破庙了,我们一起谋生可好?”。
这一言即出,只见一众小乞丐们也都拍手称快,大家都加紧干起活来。
“我想师父在天之灵也会赞同我将这些孩儿们招来,他们虽然今日年小扛不起多少铁器,但他日定会长大,他是我们铺子的希望啊”,晏离双手合十,仰面望天。
二日清晨,那金色的阳光穿越厚厚的云层,洒下一片金黄,渐渐的日头升的高了,云层也散了许多。
宁王府中,中堂之中慕容璟焦急的等待着,这八仙桌旁的茶他竟一口没喝。那桌上放着的正是那把遗失的鱼肠剑。
这王府之中渐渐的也是热闹起来,但还是不见宁王过来。只让慕容璟干等着,全然没了那人大年三十的热诚。